不要讓朕再等下去,朕已老了。”
“不要讓嬪妾再等下去,嬪妾也老了。”昇平冷冷退後,將手中銀匕用力攥緊:“皇上放嬪妾出宮吧。”
李世民怒極,先前徘徊在心扉的傷感彷彿還在凝結,眨眼間又被她求去激怒了所有理智。他狠狠掐住她的下頜,用修長手指滑過她絕美堅毅的眉眼:“朕便是窮盡一生都會把你囚禁在宮裡,你休想有機會離開朕半步!即便朕再等幾個十年也是無謂!”
他手腕用力揚起,她已無聲跌倒在地上。
昇平昂起頭看著他,以最悲哀憐憫的目光望著他,她坐在牢籠華美金磚上挑起嘴角,露出得意笑容:“你錯了,還有一種辦法,我可以離開你。”
突然頓悟的他急忙扯起昇平瘦弱的身子,如春日柳葉般顏色的裙襬下,大塊的血跡已經把精美的織錦洇成了黑褐色,點點暈開。
一把明亮的三寸短匕正紮在昇平腹下。
“你有意縱容侑兒歸去是因為你早已知曉允德公與西突厥交好是嗎?”昇平露出笑容,眼底有淚卻不肯輕易流淌:“你謀劃好圈套才讓侑兒去鑽,使他謀逆之舉落得天下口實,是嗎?”
李世民咆哮:“當然不是,朕,朕只是……”他無力辯解。相伴二十載,她總能視透他的心腸,甚至連同他的忌憚他的殘忍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昇平緩緩搖頭,笑意在嘴角漸漸枯萎:“我曾以為你會兌現諾言,可惜,連最後一次機會也已失去。”從宮傾至宮殺,再近宮斷,昇平一生所求不過是句至死不渝無法改變的誓言,可惜,深宮高牆,煌煌天闕,誓言是最為難得的寶物,比帝王寶座,皇后鳳冠還要來得珍貴。
他摟著她,手臂陣陣發抖:“你就這麼迫不及待離開朕?”
昇平虛弱慘白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快慰:“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囚宮了,終於可以……”
以死訣別,就是她離開的最好方式。這囚宮是世人豔羨所在,卻非她的。
李世民發瘋一樣抱起昇平,命已經痴傻癱倒的同歡去找御醫。他抱住昇平撲到長榻上,將身上黃袍撕開為她擦拭下腹不斷湧出的鮮血。
沈如是倉惶而來,見昇平臘色容顏心已墮沉,他將短匕取出,以藥粉為昇平止血,半瓶藥粉倒上去便被鮮血迅速溶解,根本無力止住。他撲通跪倒在地不住叩首:“皇上節哀,皇上節哀,銀匕質軟傷口原本不深,可......。”可昇平已求死多年,身體瀕死虛弱,血流根本無法止住,傷口更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李世民將銀匕握在手心,任由銀匕鋒刃割開掌心皮肉,熱稠鮮血順手腕流淌也不覺得痛,忽然,他抬頭鎮定吩咐:“同歡命車輦侍候!”
他抱起昇平在懷中,貼住她的臉頰:“不怕,阿鸞,朕帶你出宮,朕現在就帶你出宮!”
同歡在一旁淚流滿面,將手帕堵在嘴邊掩住哭泣,車輦迅速停在棲鳳宮宮門外,她與皇上一同將昇平擱置在車輦當中。
昇平此刻臉色慘白,除雙眼猶能眨動,語氣虛弱得掩不住喘息,李世民不顧自己手掌傷口將她死命摟在懷中,下頜頂著她的髮髻,咬牙切齒道:“朕命你不許死,朕現在帶你出宮!”
她以微弱的氣息笑著回答:“你可以執掌天下蒼生的性命,唯獨管不了我的。”
李世民生平首次感覺恐懼滋味,彷彿即將淹沒胸口的潮水,悶得心慌。他恐懼餘生沒有昇平的相伴,恐懼昇平將所有美好記憶帶走。哪怕她只是被囚禁在棲鳳宮,他在兩儀殿批閱奏章時心思也有落腳之所,沒有她,他甚至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所犯的錯。
“朕現在兌現諾言,你等等朕!”李世民如同被匕首刺傷了自己,對漸漸失去氣息的昇平嘶吼道。
他不曾想過,等待兌現諾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