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壽春 22(6)
常氏壓低聲音與三嬸道:“有一事須得問你個明白,那清河從前陣子開始,心裡不自在,恐慌胸悶,夜裡都睡不好,她自道怕是二春鬧的鬼,如今回來把錢交割了,該如何做法事除去她的病?”聲音雖是竊竊,三叔在旁聽得明白,不由冷笑一下,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安春必是遇見難處才回來的。天佑二春有靈,在陰間還懂得為妻兒討公道!三叔道:“那安春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還怕一個死人?他平時也不信鬼神的,如今怎麼迷信了,曉得有報應?”常氏低聲道:“那清河夢見二春跟她討債的,心裡難受得徹夜不能眠,那還不相信!”三嬸怨道:“平時不思量後路,臨了才抱佛腳,如何做法事,倒也沒有所知的規矩。若我看,這法也可一試,用黃紙寫了賬目,賠償金多少,做喪事發了多少,如今剩多少還與人家,一一算清楚,在二春靈牌前點香燒了,讓他知道這些錢都在,不關清河什麼事,如此這般,那二春泉下有靈,許能放過。”常氏道:“那賬要算清楚了估計也難,被安春花了一些。”三嬸道:“還了荷花多少?”常氏道:“聽說是七萬五。”這些錢平時大家議論得都心中有數了,三嬸胸有成竹邊算邊道:“賠償金是十二萬,加上給你們老兩口做墓的錢差不多一萬,交到安春手裡的有十三萬塊,二春的喪事辦了一萬多,給他二叔六千,至多支出兩萬,應該還剩下十萬,如今你還剩兩萬五的缺口,如何把賬補圓?”常氏道:“那安春去北京地界做事業,還沒掙錢就碰到清河這檔子病,事業不成,錢投進去了卻無法賺回來,只怪時運未到。”三叔冷言道:“這還時運不好?若是等他錢花光了再回來,那才叫時運未到,到時候鑽到閻王爺褲襠裡去二春也饒不了的。”常氏附和道:“也是呀,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用這筆錢的。有沒有什麼法子,多寫點什麼花銷,把賬寫圓了,讓二春放過她?”三叔道:“嫂子,恕我不敬,我剛聽了你一句中聽的話,接著你又說不像樣的話:你做糊塗賬,出入比天還大,連人都騙不過去,還想騙鬼。如今二春既然顯靈了,就不要當他是死人,他到了陰間都還牽掛著妻兒呢,容不得安春這麼無法無天的!”此話是替二春的妻兒鳴不平,說得慷慨激昂,三人都動容了。
日後,蓮蓮和平平都知曉安春是貪了阿爸的死人錢,小小心靈也懷了恨,見面都怒目而視,從不打招呼叫伯伯,此一段孽緣,遺留後世,甚為可悲。������
福壽春 23(1)
這一日,消失多年的三春回來了,還帶回一個女人。
親友鄰居齊來道賀,探聽訊息。三嬸也用手絹包了四個鴨蛋,過來探望,見那女子甚是俊俏,操外地口音,便偷偷問常氏:“是哪裡的人?可願給三春?”常氏喜滋滋道:“三春說是杭州的,剛有身孕。”三嬸道:“這下好了,兒媳婦和孫子一起來。”又問三春道:“三春,去外面這麼多年,該賺了一百萬回來了吧?”三春不屑道:“一百萬算什麼,外面錢多的是,你沒運氣也弄不到你手上來。”然後興致勃勃道:“上海有錢人太多了,一回我實在無錢吃飯了,便在街上演戲,說我是做生意的,幾萬塊錢讓賊崽偷去了,如今身無分文,沒得飯吃。你猜如何?那街上的人給我資助,至少是十塊以上,沒有人拿一塊兩塊的,最可笑的是,有一人掏了兩千給我,我要留他的名字,說日後賺錢了還他,他硬是不留,可見多有錢。後來倒是後悔沒有堅持,否則跟他聯絡上,倒可以再敲他幾筆!”三嬸聽了他這般說辭,已是搖頭,回家再說與三叔聽,三叔笑道:“你還指望他富貴還鄉?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一輩子犯賤,若能混得開,他是不回來的,如今絕對是身無分文。”又道:“別看他剛剛回來到處招搖,人家看不出底細,只幾日便現出原形:本是個到處敲詐的壞崽,就他娘當他是寶貝了!”三嬸道:“許是娶了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