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相由心生,二巧天生一張精明的臉。
她也是四個姐姐中腦子最靈活的。小時候貓娃子折騰人,她不愛照顧弟弟,就總使喚三巧四巧去做。還有次摔壞了一隻碗,家裡女孩怕的要死,她乾脆把鍋都推到還不會說話的鎖頭身上。
二巧和秦扶清不是一個爹媽生的,二人雖是姐弟,到底不如一巧和他一樣親密無間,她慣會看人臉色行事。有時候秦扶清要給姐姐啥好東西,她總要先看一巧怎麼說。
一巧若是不要,她又想要,便會碰碰一巧,一巧與她玩得好,知她心思,就是不想也得想。
之前書局缺人手,秦扶清回家搬救兵,阿奶鄭氏想要阻攔,認為倆女孩去縣裡耽誤婚嫁。一巧也有些猶豫,她聽從家裡人聽慣了,還是二巧主動說晚點嫁人也沒事,幫弟弟才是最重要的。
這才說服阿奶讓她倆去縣裡。
她愛美,愛錢,愛逛街,對新鮮的事物感興趣,從水裡看反文也是她先發現的。她精明地把掙來的月銀都交給秦扶清保管,生怕家裡人將她的錢奪了去。
二巧這樣精明算計的性子,並不被家裡人欣賞。阿奶說她像黃鼠狼,倆眼珠子一轉就跟惦記誰家雞了一樣。
可實際上呢,二巧對成親一事很沒安全感。
趙草兒當初嫁到秦家,因為彩禮給孃家,接連生了倆閨女,秦冬財對她沒鼻子沒眼,吵架後趙草兒回孃家,又被孃家趕出來。只能帶著年幼的二巧四巧在外面亂逛,還遇到尋事的盲流子。
雖說後來她爹找過去,把她們娘仨接回來,可那件事給二巧留下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她害怕呀。
秦冬財也沒那麼壞,甚至說給她們姐倆攢了嫁妝,日後要給她們尋個好人家嫁了,不怕嫁過去受委屈。
可正因為她爹又沒那麼壞,二巧才更怕。
這世上好男人少的可憐,她爹這樣的人都能做出傷害她孃的事,又何況她未來的丈夫呢。
萬一被氣回孃家的人是她,被孃家趕出來的人是她,帶著孩子被壞人騷擾的是她,她該怎麼辦?
所以二巧不想嫁人,她巴不得能給弟弟幹活幹一輩子,攢夠多多的錢,就算日後真嫁人了,這錢就是她的底氣。
她很不明白一巧為啥要怕嫁不出去,難道和石頭做了這麼多年親姐弟,還不明白石頭的性格嗎?
她相信石頭就像是相信自己一樣。
二巧直言不諱道:“咱全家就你一個讀書人,阿爺種一輩子地,大伯和我爹跟著種地,也沒見把家裡地變多。你三歲就想到讀書,五歲入學堂,九歲考上童生,才十二歲就做了秀才,你想的和阿爺他們想的能一樣嗎?為何要聽他們的?
你想做的事情你就去做,倘若連我們這幾個做姐姐的都攔著你,那才叫沒出息。能讀書能掙錢,就算嫁人也不怕,要是什麼都不會,被人趕出家門靠什麼活?”
她那雙精明的眼裡像是蘊藏著火,是生來就面對不公,多年積聚的不甘和怒火。
憑什麼生來是女孩就要被嫌棄對待,憑什麼只有男孩能得到愛,憑什麼……
太多困惑,讓二巧比一巧提前讀書一事中找到自我。
一巧雖然也能體會到不公,可她比二巧得到了更多的愛,娘愛她,爹也沒像二叔對二巧那樣對她。她還有外公外婆和舅舅,總能想到她。
兩姐妹出生時間相差不過幾個月,一起長大一起幹活一起捱罵,二巧的眼淚,一巧是知道的。
聽到二姐的這番話,秦扶清為自己剛才有過一秒放棄的想法而慚愧!
這條魚在乎,這條魚也在乎……
哪怕他沒有傾天倒海之神力,只要去做,能幫到一些人,改變一些人的思想,那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