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花佑芬走在內側,她靠著走道,和一對情侶似的男女擦身而過。那個男人她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有種不確定的印象,但就是想不起來。大概是記憶的誤差吧!這樣想,摸著口袋裡的那封信,她突然害怕起來。她對潘亞瑟的惦念,是否也會產生這種謬誤?憑著記憶回溯一段感情或往事時,因著時間的落差,記憶有時卻變得不可靠。她害怕,青梅竹馬變神話;久遠的一段感情,靠近了,卻變了樣貌。從面桃花,物是人非。
公路上淨是往城裡的小型客車,揚著滿天的塵灰,潑辣地從她們身邊呼嘯而過。走經一家老式的小雜貨店時,徐愛潘忽然叫住走在前頭的花佑芬,說:“等等!”
她停站在雜貨店門外那佈滿灰塵鐵鏽的郵筒,從口袋裡抽出那封信,低頭楞楞地瞧著信封,以一種接近冥想的姿態,起怔忡。昨晚一晚,她思量了好久,幾多掙扎猶豫,終而提筆說十年流光。但這當口,她還是沒有勇氣,空望著那信發呆。像那幽暗的雜貨店,從外頭望進去,徒殘一股斑駁陳舊的歲月痕跡,陰暗一片。
“怎麼了?”花佑芬回頭過來,看她在郵筒前發怔的模樣,明白了,說:“這樣不是很好,你還在猶豫什麼?早早作了斷,早死也好早超生。”
徐愛潘僅是回她一眼,覺得她在說風涼話。花佑芬煩不過,大步走過去,從她手中抽出信件,草草瞄了一眼,正打算塞入郵筒中,揚起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又將信件湊到面前多看了好幾眼,好生意外的表情,挑眉說:
“潘亞瑟?×報那個潘亞瑟?”她只知道徐愛潘莫名其妙喜歡了一個男人十年,如此而已,從來也沒聽她提過那人長得長短圓扁或四柱八字什麼的;連對方叫什麼名字,當然也沒聞嗅過。
“你認識?”瞧花佑芬那副表情,似乎對潘亞瑟有所知時,徐愛潘不禁幾份緊張。
花佑芬搖頭,將信塞入郵筒中。“不認識。不過,有次聚會時,聽朋友提起過。”
“哦。”徐愛潘繃緊的神經略略松馳下來。花佑芬擔任編輯多年,認識一堆在報社、各雜誌、出版社工作的朋友。不像她,孤僻成性,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居多。
自從謝草飄洋過海去當外國人以後,舊遊零散殆盡,她就習慣一個人東晃西蕩,漸漸失去再去認識結交新朋友的熱情與能力——或者說,不是不能,而是不肯。她根本不要朋友,僅和人維持最低限度的交往。當然,花佑芬算是例外。不過,花佑芬也有她自己的故事,不會去幹涉她或好奇侵犯她的隱私過去。她總想,這世界如果有上帝或神的存在,她大概會是一個最差勁的告解者。
“你聽別人談起他什麼?他是不是……呃……那個……他是不是已經……”她吞吐地又問,心裡還是忐忑不安。
“不清楚,沒人提這些。”花佑芬搖頭。她知道她想問什麼——他結婚了嗎?心有歸屬了嗎?
“哦。”徐愛潘又“哦”了一聲。半是放心,半是失望,期待落空混淆的複雜的滋味。
她背靠著站牌,往馬路那頭望過去。客運車遲遲不來,也沒有個一定的時間表,似乎端看司機老大的心情,高興開來就來。
“唉,阿潘!”花佑芬看看她,突然問:“你對潘亞瑟……到底地怎麼回事?從沒有聽你說過——我是說,你跟他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你當初怎麼會喜歡上他那個人?”
“當初啊……”這一問,又問得徐愛潘發愣。她撇撇嘴,笑得有些苦。往事重提,驚夢一般的有些遙遠。
“他是我高中的學長。那年我高一,他三年級;我在舊的校刊上看見他的文章,驚為天人,還沒見到人就先愛上了。他長得高高瘦瘦,帶著藝術家的氣質,但不是那種悒鬱絕望的,而是接近文士名家的風流。某個程度來說,他的氣質是外顯的,神采是流動的,給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