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打得鬼子都抬不起頭來。派出的兩隊人馬衝進了壕溝,可是衝進壕溝的人卻爬不上去,那壕溝又陡又滑,壕溝裡只有半溝水,跳進去容易爬上去難。喜槐撤退時落在了最後,因為喜槐當時困在那壕溝裡了,眼見鬼子援兵到了卻爬不上去。後來,還是大黑用褲腰帶把喜槐拉上來的。
這次攻打炮樓失敗不是兵沒人家多,也不是槍沒人家好,是首先暴露了目標。誰暴露了目標?
是狗,是狗孃養的狗。
這些狗日的狗,你拿饃餵它想讓它看門呢,它們卻吃裡扒外,聽到動靜就咬,也不管好歹亂咬一氣,喔吼連天,給鬼子報信,當了漢奸。這些“狗漢奸”還養它們幹啥,打!打狗吃肉,用狗頭祭奠喜槐在天之靈。
村裡人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要打鬼子先打狗!”
二十七 村裡人之七(1)
村裡人的行動是迅速的,女人們為喜槐做壽衣,男人們立即回家打狗。家裡沒狗的就幫著賈興安在院子裡搭灶,支鍋,準備煮狗肉吃,為喜槐守靈。賈興安轉身就看見自己家的黑狗正臥在院門的過道里。賈興安順手操起一個釘耙向狗走去。黑狗根本沒有重視主人的行動,眯著眼在那裡打瞌睡。昨夜人類一直鬧騰到天亮,根本沒讓俺這些辛苦的看門狗休息好,全村的狗們正抓緊時間補睡呢,誰也沒想到災難已悄悄降臨在狗的頭上了。
賈興安高高地舉起了釘耙,這一釘耙夾帶著喜槐女人嚎出來的電閃雷鳴,夾帶著賈興安的滿腔仇恨向狗頭砸去。賈興安家的狗喔的一聲慘叫,睜開眼來卻不知道跑了,伸出雙手求饒,尾巴在地上搖得塵灰瀰漫。賈興安的第二釘耙緊跟著又來了,黑狗未死先軟了,把眼皮一耷將狗嘴扎進地上的灰塵裡。賈興安的這一釘耙正砸在黑狗的天靈蓋上,黑狗連叫都沒叫出來,只在那裡不斷蹬腿。
牛娃“哇”的一聲又哭了。人們見牛娃撲在了喜槐的身上,就像牛娃娘開始那樣。牛娃身子撲在爹身上眼睛卻望著黑狗。有人把牛娃拉了起來。說:“這孩子真知道和他爹親。”
賈興安吼:“你不想死就給我憋住,你是哭狗還是哭你爹!”
牛娃望望已經斷氣的狗,推門進了屋。不久,便聽到牛娃和他孃的哭聲一細一粗地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沒過多久,賈寨四處傳來狗叫聲。這種叫聲和夜裡理直氣壯的狂吠不同,叫聲帶著絕望的吶喊和悽慘的號叫,還有嗚咽之調和哭泣之聲;那叫聲開始還有求饒和爭辯,到最後只有一個聲音了,那就是沉寂。賈寨人打狗的過程短暫而又迅速,由於在這之前狗沒有得到任何訊息,大多都和賈興安家的黑狗一樣臥在過道里或者院子裡打盹。當主人殺氣騰騰地回來後,狗卻正享受著正午的陽光。結果,主人卻玩了一次人類慣用的伎倆——關門打狗。狗在最後的時刻當然會大呼上人類之當,可是已經晚了,賈寨的狗和它們的祖先一樣又一次嚐到人類突然翻臉的苦果。
村裡人開始陸續向賈興安家走,每個人都沒有空手,左手提著狗頭,右手提著已經剝過皮的狗肉。一條狗腿或者一塊斜肋。人們走進院子,將狗肉撂在案板上讓師傅剁成塊扔進大鍋裡煮,狗頭便擺在喜槐的靈位前。不久,喜槐的靈位前就擺滿了狗頭,有各種顏色的。有黃頭、黑頭、白頭、花頭、灰頭……各種頭上都粘有血跡。狗頭擺在那裡,好多狗眼都還睜著,死不瞑目,狗眼看人低的樣子。不過那眼神有不同,憤怒的眼神一定是未婚的公狗,火氣很大;憂傷的眼神肯定是小母狗,哀怨悽惻;平靜的眼神應該是一條老狗,任勞任怨;空洞的眼神是傻狗,無知者無畏;當然也有緊閉雙眼的,那屬於還沒有從睡夢中醒來,正好接著睡,懶得弄清這世上發生了什麼事。
傍晚,賈寨的狗肉香飄了很遠,張寨人也聞到了。張寨來了兩個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