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疲憊的往身後女子懷裡靠了靠,鍾離珞也就順勢妥帖的抱了她,輕聲道:“這隻赤蝶有甚麼來路麼?瞧你魂不守舍的。”
莫青璃伸手扣住女人搭在她肩上的手,下巴在柔滑的手背上蹭了蹭,道:“我想,那隻赤蝶是一種特殊的家族圖騰。守宮砂是女子成親後會消失,而這個則與之相反,女子成親後才會出現。”
“你還在哪裡見過它?”鍾離珞好像依稀猜到了些甚麼,莫不是她還有親人存世?
“上次,師父來的時候,我有天夜裡替她更衣,在她左肩上見到了一模一樣的赤蝶,我當時覺得熟悉,只不過一時沒想起來,剛剛見到我肩上這隻的時候,我才知道我以前在哪裡見過,是我娘。我在我娘左肩上也見過。”
鍾離珞反手握緊她的手。
“我娘若是還活著,今年大約也四十來歲了,師父今年將近花甲罷。無論是四十年前她和易遠的恩怨糾葛,還是她說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女兒,還有如今三個人身上如出一轍的赤蝶圖騰,無疑都在證明一件事:我娘是師父和易遠的女兒。怪不得……”
莫青璃忽然苦笑了一聲,道:“怪不得她說在這世上她只有我一個親人了。我當時還以為師父將我看做親人,卻原來,我本就是她外孫女。”
“阿珞,你說我是該哭呢?還是該笑呢?我以為滿門被滅,現在卻突然有了一個外祖母,而且她還一直陪在我身邊,卻甚麼都不告訴我,她真的就這麼捨得麼?”
鍾離珞聽她話裡有幾分悽楚之意,更是心裡一疼,安慰道:“你也說了她與易遠是那種關係,可能她是不想承認易遠罷,所以連帶著你和你娘都不承認,但她應該還是心疼你的,畢竟是骨肉親情。”
心裡卻道,自己親孫女還捨得下那麼重手,這個外祖母也真是,以後一定要親自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莫青璃轉過頭來,定定的瞧著她,卻不是鍾離珞意料中的泫然欲泣的模樣,眼裡連一絲水霧也無,清明澄澈。她看了鍾離珞半晌,方才冷冷的眉眼攢出一個笑來,道:“說的也是,既然她不想承認,那就算了罷,一個名分而已,我也不是……不是很在乎那個的人。對了,你這麼早叫我起身,要去做甚麼?”
鍾離珞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樣子,心裡更是酸楚,她這副模樣,又怎麼會是不在乎呢?明明就是,在乎的要死,易遠那個外祖父因為不是很熟稔,可以不算,可是君曦,她最親的師父,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卻一直沒有承認她。
“今兒個初一,依晉國俗,我們做小輩的,該早起給長輩拜年的,現在府裡師祖和師父都在,便不能偷懶賴床,明日也還要回一趟丞相府。”
莫青璃放開鍾離珞環著她肩的手,站起身來面對著她,笑意盈盈:“這是傳說中的‘回孃家’和‘迎婿日’麼?說來我也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右相和夫人了,倒還真是有些想念。”
鍾離珞捉過莫青璃的手湊到唇邊,在那潔白如玉的蔥指吻了一下,笑道:“還叫右相和夫人?”
莫青璃覺得指尖癢癢的,心裡更是哆嗦了一下,道:“天色已經大亮了,再耽擱下去怕是晚了,我去洗漱,很快便好。”
“好,我在這裡等你,回來一起叫師祖和師父用早膳。”鍾離珞手輕輕捏了一下莫青璃的指尖,放開。
莫青璃背過身去,一直彎著的嘴角現在看來,卻有些苦澀起來。
師父,你當年既然能救我,為甚麼救不了我爹孃呢?
鍾離珞看著她單薄纖直卻有些僵硬的黑色背影,眼裡漫起了柔軟的水霧。
我知道,你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