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繼續說道,“想要君臣共治,並不容易,制度易建,人心難改。歷經蒙元之禍,加上本朝二百多年皇權獨大,臣之所求,難上加難。這不緊緊是改革制度,限制皇權,加強臣權,喚起士人階層對天下的責任,還需要教他們怎麼來適應這套規則,只有大多數認可之後,才可能實現。如果臣謀逆,自身不遵守,其他人怎麼會認可,部下自然上行下效,所以臣對此十分警惕。”
宋太祖黃袍加身後,整日卻悶悶不樂,又擔心部下被黃袍加身,陷入一個迴圈,最後用杯酒釋兵權,以一套以文制武的制度,來解決他的擔心,但這也給宋留下了諸多問題。
明朝的制度從成祖之後,就很少改變,而同樣的制度,在成祖時能五伐漠北,遠渡重洋,而到了現在卻要走向滅亡,這其中的原因,便是人變了。
隆武微微點了點頭,制度只是輔助,中國曆代其實主要還是人治。當人們熟悉規則,並且認可規則後,制度才能發揮他的作用。
王彥的想法與史書上的權臣並不相同,他追求的似乎是一個長久的治世,革除歷代弊端,心中有張載一樣的情懷。
如果一定要從歷史找一個人與王彥比較,隆武馬上就像到了一人,新朝的王莽。
史書記載,西漢末年,社會矛盾空前激化,王莽被朝野視為能挽危局的不二人選,被看作是“周公再世“,於公元八年,代漢建新,宣佈推行新政,史稱“王莽改制“。
王莽如果成功,必然名垂青史,可惜最後失敗,遺臭萬年。
隆武抬了抬手,忽然讓王彥起來,再次坐到龍榻邊,盯著他道:“卿想成聖?”
春秋時期,魯國大夫叔孫豹著《左傳》上稱,“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
這“三不朽”也就成為了儒家聖人的標準,這“立德”即是樹立高尚的道德,王彥至此並沒有道德上的汙點,“立功”,即是為國為民建立功績,王彥抗擊清兵,數次力挽狂瀾,前面兩點,王彥勉強可以達到,關鍵是最後一點“立言”,要求他提出一套對人,對社會有利的真知灼見。
凡事都有個動機,或為利益驅使,或為名,或為義。
王彥聽了隆武的話,微微愣了一下,“流芳百世,於國於民有益,臣心足矣,豈敢與聖人並立。”
隆武沒說話,從目前的交談來看,至少此時的王彥,並沒有謀逆的心思,但這並不能讓他放心,畢竟今後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
半響後,隆武才道:“卿的想法,朕以瞭解,朕的擔憂,卿亦當知。”
王彥微微一嘆,現在屋子裡就他與隆武兩人,他便直說道:“陛下擔心臣取明代之,然而王朝更替,是歷史常態,臣並不能多做保證,但臣卻有個想法,不知陛下可願意一聽?”
隆武心中有些沉重,大明曆經二百七十餘載,各種積弊病入骨髓,已是積重難返,可作為朱明的皇帝,隆武從感情上卻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他此時又不得不面對。
王彥等一會兒,隆武沒有出聲,便當他預設,於是他徐徐道來,“中國上下數千年,數百年一輪迴,每一次都給天下帶來深重的災難,使我民族陷於內耗,無力布武四海,教化八方。漢武抗匈奴、拓西域、十萬鐵騎狼居胥,然而後代卻無力守護這些成果,每朝每代必盛極而衰,最後走向滅亡,似乎是天命使然,但追其根本,還是朝廷腐化,從此便陷入內耗,新舊勢力間的爭鬥,直到腐朽的舊官僚,被銳意進取的新官僚取代,再開起下一個輪迴。”
王彥頓了頓,“這每一次新舊交替,對於天下的傷害都是極大的,而且時間綿延,短則數十年,長則數百年。臣曾想,如果能減少新舊交替的時間,當王朝陷入頹勢時,舊勢力對新勢力做出些妥些,使王朝能長久保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