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嚴重車禍,天黑路滑,十幾輛車追尾。社裡接到線報時,苗桐正在加班,馬上叫了攝影記者和司機去現場。
攝影記者趙芳菲與苗桐幾乎是同時進的社裡,年紀相仿又成了出任務的黃金搭檔。這幾個月恨不得好得跟苗桐穿同一條褲子。車上她跟司機拉家常,說她男朋友,又木訥又呆,跟條死狗似的。
司機笑她:“那你怎麼還不分手啊? ”
趙芳菲翻了個白眼,“你懂什麼,我這叫騎驢找馬。你那女朋友沒房子不結婚,你怎麼不跟她分? ”
司機嘿嘿一笑,“要是小苗這麼懂事的做我女朋友,我回去馬上分! ”
社裡的幾個司機都能說會道,沒事兒就拿年輕女記者磨牙,或者開個黃腔。苗桐多是不插嘴,只聽他們從各自配偶談到理想物件,再從國內物價飛漲談到美國華爾街金融風暴。她們趕到時,路巳經封了,救護車和消防車駛入事故現場,市內的新聞採訪車正在現場錄現場情況。
事情比想象中還要糟糕得多,要知道高速公路的追尾最怕的是連續撞擊帶來的二次傷害,其中被擠壓最嚴重的是貨車前的一輛私家車,已經擠得看不出車本來的樣子,只不過車門口團著大片乾涸或新鮮的血跡。
苗桐甚至沒有勇氣上前去詢問那些坐在路邊雙眼紅腫呆滯的傷者,趙芳菲也只遲疑了幾秒,開始“啪啪”拍照。有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走過,舉著吊瓶的護士氣急 敗壞地指著趙芳菲的鼻子:“你,讓開!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這些記者還只知道拍 拍拍! ”
小門小戶卻從小嬌慣壞了的姑娘,也別指望她多識得大體。趙芳菲這個人就是 個火藥罐兒,也從不會壓抑自己的脾氣,正要嗆回去。苗桐拉住她往旁邊一扯,讓醫護人員匆匆過去了。
“別拍了,幫忙救人! ”
“……哎,這是工作欸,我也是在盡我自己的職責而已。”趙芳菲不依不饒,“你看那護士的臉,好像這車禍是我造成的一樣……喂!苗桐你去幹嗎? ! ”
苗桐回過頭,趙芳菲從沒見過她這麼嚴厲又冷漠的眼神,一時間連抱怨都嚥下去了,聽她淡淡地質問:“你就不能成熟點?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跟人家吵架?多救一個人,就可能多挽回一個家庭,這不比完成職責有意義得多? ”
對於世界來說,不過是少了一個人,可對於家庭來說是塌了半邊天,她知道的。也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有這種切膚之痛。
苗桐跟著醫護人員忙著照顧傷員,對於簡單的傷口她還是可以處理,哄哄哭鬧的孩子,現場有條不紊地進行救護和疏通工作。一直到了天亮,拖車將事故車輛拖走,地上只剩下星星團團暗紅的血跡,清潔工人用水槍一衝,了無痕跡,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跟著最後一輛救護車去了醫院,趙芳菲也跟著,只是不理她,冷著一張臉。
在發生事故的時候,醫院和派出所都不怎麼喜歡記者,尤其是醫院這種要求“肅靜”的地方,記者一窩蜂地上來,亂哄哄的,不分場合的採訪耽誤救治。
走廊裡從各地趕過來的遇難家屬一片哀號之聲,乍一聽,好似人間地獄。
苗桐灰頭土臉地癱坐在走廊外的休息椅上,像折斷的柳枝那樣垂著頭,衣服上染著斑斑血跡,狼狽不堪的。
突然一個熱烘烘的東西在她額上碰了碰:“嗨!美女! ”
逆著金燦燦的光,苗桐看見了個穿白大褂的嬌小的女醫生,略圓的臉龐,臉上好似永遠都掛著美滋滋的笑意,揣著糖罐子般的漂亮甜姐兒。她指著自己的鼻子, 大驚失色:“你不記得我啦?我這種上等美人不應該是過目不忘的嗎? ”
苗桐“啊” 了一聲,想起來了,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昨晚沒時間跟你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