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箏神色有些動容,正欲說話,王廣進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小人是肚子裡有些墨水沒錯,可說到底,如今小人也只是個有些墨水的泥腿子,大人的再造之恩無以為報,如今我王家能幫得上大人的,只有這稻種了,小人願用那些雪花白銀,來助大人官路亨通!”
大恩。
在沈箏看來,她於王廣進哪有恩情。
當初王廣進一案,她是心軟,鑽了律法的空子,不過說到底,她也是秉公判決,是律法有空子給她鑽,她才保得下王廣進。
若王廣進非說自己於他有恩,那他這恩情,也早已還完了,那三千兩銀票,還有幫她育苗,在她看來,都是報恩。
如今她與王廣進不過就是縣官與縣中地主的關係,她並不想二人扯上救命恩情,再以恩挾報。
沈箏搖了搖頭,“你先坐下,咱們談話沒必要搞得這麼正式。”
王廣進坐下後,沈箏繼續說道:“你一直說我對你有恩,可我並沒有罔顧律法,也不是因看中你家中財產,而極力保你。”
不待王廣進反駁,沈箏繼續說道:“如今縣中家家戶戶能種上水稻,若說我有大功勞,那你便居次位,若沒有你那日扔在案桌上的三千兩銀票,縣衙就算想修溝挖渠,那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甚至挖溝期間大家的吃食,也是你王家先墊上的。”
“再者說,整個縣中地裡的稻子,秧苗都是在你王家莊子育出來的,你非要說報恩,那該報的也報完了。”
黃昏橘黃的日光照在了沈箏的後背,其他幾人不太看得清她的神情,但眾人心中想的,都與她說的不一樣。
不論是王廣進、王婉瑩,還是許主簿與趙休,都覺得那般恩情,不應該像沈箏說的這般,輕如鴻毛。
那可是救命之恩,豈是說報完就報完的?
王廣進聞言情緒有些激動,他的雙眼對映出黃昏的光,有些灼人。
“大人,您說那日您是依法判決,小人只想問您一句,若那日審判小人的是其他官員,可還有議罪銀這一律法?”
沈箏抿了抿唇,不想回答。
王廣進又說:“您不僅是救了小人的命,還救了婉瑩與我母親。”
王婉瑩與來喜贊同地點點頭。
王廣進接著說道:“若不是您保下了小人,我母親與妹妹兩個女眷,死了丈夫死了爹,還攤上一個殺人犯的兒子與哥哥。”
“大人,人言可畏,您比小人懂人心,試問我母親與妹妹,在小人被判死刑後,如何從旁支手中取得家產,如何在同安縣生存下去?”
王婉瑩低下了頭,雖然兄長將話說得很殘酷,但也是不爭的事實。
若是兄長在那日沒了,她與母親,從族人手中也討不了半分好,孤女寡母,身上沒銀子傍身,還得承受旁人的流言蜚語,那她們後半輩子,可能一眼就望得到頭了。
“大人,兄長說得沒錯,您不僅救了他,還救了小女子與母親,兄長將稻種賣與縣衙,母親定會支援。”
沈箏明白他們的意思,可她此時總感覺,像是將手伸進了王家錢袋子似的,她嘆道,自己也來了有半年,還是有些融不進去。
官與民的溝壑,實在是太深。
王廣進見沈箏還是抿唇不答,直接放了大招。
“一開始的稻種本就是大人您拿出來的,在小人看來,莊子上能留一部分稻種已是極大的恩惠了,若是大人不同意,小人只有自作主張將稻種賣給各地官府了。”
他說完還覺得不夠,加了一句:“以大人的名義。”
“你。”沈箏有些無奈,“這又是何苦。”
許主簿見王廣進態度堅決,勸道沈箏:“王廣進有些話說得也不無道理,大人,您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