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太醫院提點,呂夫躬,進殿議事——”洪公公嗓音一如既往地尖利。
百官聽得一頭霧水,竊竊私語。
“宣呂太醫作甚?雖說呂太醫官階乃為從五品,可自古以來太醫都不必參加朝會,今日這是怎的了?”
太醫院提點這個從五品官,看起來不低,聽起來也有點唬人。
可實際上呢?
太醫活動範圍大多僅限於皇宮與世家大族之間,若說實權,除了在藥材排程上有點話語權,其他權利幾乎沒有。
今兒個后妃身子不舒適?宣太醫。
明個兒官員家眷身子不舒適?請太醫。
但沒有權利,那些太醫何以幹得?民間醫士何以擠破了頭往太醫院考?
因為太醫沒有權利,但有“人情”。
給皇室看病,乃天經地義,職責所在。可給官員家眷看病,還是天經地義嗎?
恰好這世間人情債最是難還。
所以說這太醫當不當得?四面逢源,倒也當得。不過偶爾窩囊些,偶爾忘了考入太醫院的初衷與抱負罷了。
宣人需要點兒時間,在殿上光聽洪公公一嗓子,實際殿外還有好幾嗓子,小太監的鞋後跟都險些磨穿。
百官還在說著小話,時不時抬頭偷偷瞧瞧天子神情。
“正如方才季大人所言......陛下今日面色紅潤,並無不適之色,為何......要宣呂太醫?”
天子鮮少當著百官面宣太醫。龍體欠安並非什麼好事,以防被有心之人聽了去,本就不該大肆宣揚。
往日天子倒是在殿上選過一次太醫——故意演的,演戲給百官看的。
“本官覺著還是與那位沈大人有關......”有人埋頭低語,旁人壓根兒看不到他在說話:“畢大人沒瞧見,陛下還將那信握著呢......”
還真是。
“也不知沈大人又搞出什麼新奇點子,咱們今日呀......怕是又要午時才能回府了。”
殿外傳來急促腳步聲,百官心知人來了,紛紛好奇抬頭看去,想從呂太醫面上瞧出一絲蛛絲馬跡。
可他們失望了,顯然呂太醫比他們還要懵。
他先是急切看了天子一眼,見天子無礙後才跪地行禮:“老臣,參見陛下——”
“呂愛卿請起。”天子將他喚起來,問了一句:“近來太醫院可事忙?”
呂太醫起身,擦了一把腦門兒汗,如實答道:“回稟陛下,太醫院年度藥材收貯已近尾期,如今......不忙。”
他猜不準天子心思,將可能發生的事兒猜了個遍。
是要去邊關支援?可邊關並未生戰事,難不成陛下想......
打仗?!
呂太醫一個哆嗦,倒也不是不可能,眼看年關將近,外族部落生存環境惡劣,糧食短缺,入關掠奪之事也常有發生。
天子坐在龍椅之上,突然道:“呂愛卿,同安縣辦了一間醫館。”
“醫館?”話頭轉變得太突然,呂太醫有些不明所以,“同安縣?”
噢,是那個柳陽府同安縣。
“臣愚昧,還望陛下提點。”
天子放下信件,沉聲開口:“朕想問問,大周除去太醫院,除去各世代相傳的醫家,還有多少有真本事的大夫在世間?”
眾人自覺稍稍聽懂了些。
不就是同安縣開了間醫館?關太醫院何事,關眾醫家何事?
呂太醫也有些不明所以,“這......陛下恕罪,此事老臣並未統計過,老臣下去便著手去辦。”
當官嘛,不就是這樣。
猜不準上頭心思時,順著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