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就這樣埋沒了?”朱傳庚笑道:“這就難說。”楊杏園見他不願
說,心裡想起一樁事,也就不問了,眼睛望著池子裡的水,默然了一會。因問道:
“朱先生要不要回會館。”朱傳庚看他這樣子,是要走了,馬上就要會茶賬。便道:
“我還要到大家兄那裡去一趟呢,先走一步罷。”說著戴起草帽子,把桌上的菸捲
拿了一支(口卸)在嘴裡,手上又抓了一把瓜子。便敲著茶壺蓋,要叫夥計算帳。楊
杏園攔住道:“我還要坐一會兒呢,請便罷。”朱傳庚倒真不客氣,拱了一拱手就
走了。
楊杏園在這裡,又默然坐了一會,覺著一個人坐在這裡無聊得很,不如出去走
走罷,會了茶錢,走出濠濮澗,沿著北海東岸直向北走,信步所之,不覺已到五龍
亭。只見亭子外面,靠東第一張茶桌上,便是李冬青和史科蓮。李冬青看見,早站
了起來,和他微笑點頭。楊杏園走了過去,說道:“還沒有走嗎?”史科蓮也站起
來,微笑一笑,臉上似乎帶著一點兒紅暈。李冬青道:“這地方很好,靠著水草,
有點意思呢。這裡又有樹蔭,請坐一坐。”楊杏園和李冬青已經是文字之交了,坐
著談談,自然不妨。不過和史科蓮還不十分面熟,心裡覺著還有點受拘束。史科蓮
自然也不能默然無聲,便對楊杏園道:“請坐。”楊杏園身子站在桌子邊,就在他
身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李冬青便斟了一杯茶送了過去。楊杏園伸手一扶,身子起
了一起。史科蓮想道:“據我所知,他兩個人的友誼,大概很深,何以見面還是這
樣客氣?這也叫著耳聞不如目見了。”李冬青搭訕著喝了一口茶,說道:“濠濮澗
似乎沒有這邊好。”楊杏園道:“各有不同,那邊是幽靜,這邊是曠爽。”李冬青
道:“楊先生就只和一個朋友來的嗎?”楊杏園笑道:“我是喜歡一個人出來玩的。
今天到北海來,也是一個人,那個朋友,是在園裡會到的。”李冬青道:“我剛才
和密斯史說,那個人好像一個官。密斯史更說得妙,說他像文明戲裡的老爺。”這
句話,說得三個人都笑了。李冬青道:“我仔細想想,真有些像。”楊杏園笑道:
“你二位說他像演戲的,不知道他就是優伶世家。”李冬青道:“他不是個官嗎?
我們看走了眼了。”楊杏園笑道:“沒有看走眼,他本是個小老爺,不過祖宗是唱
戲的罷了。”史科蓮坐在一邊,覺得一言不發,又顯著小家子氣了。也問一句道:
“唱戲的後代,也有做官的嗎?”楊杏園道:“怎麼沒有?不但後代作官,本人就
可以做官。二位大概知道唱小旦的常小霞,他就是一個參事上行走。還有那個唱老
生的徐九勝,還兼著好幾個掛名差事呢。”李冬青笑道:“這也未免羊頭爛了。”
楊杏園道:“其實呢,官本來就多,少幾個戲子,也不見得減少政府的負擔。”李
冬青道:“我的意思,不是那樣說,以為官場中何必要用戲子?”楊杏園道:“這
也無非捧角。你想滿清時代的階級多嚴,我這位敝同鄉的叔父,他是戲子朱白星的
兒子,他在那個時候,就做了候補道了。”史科蓮默唸著道:“朱白星……呵!我
想起來了,這不是很有名的人嗎?我們在什麼雜誌上報上,常常看見提到他。”楊
杏園抓了幾粒瓜子,放在面前桌子上,然後一粒一粒的嗑著,笑道:“這話要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