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把‘拋棄了的’四個字,去了一個‘拋’字就行了。”富家駒道:“這樣的詩,
多了就減少一個字,少了就加上一個字,豈不是硬湊成功的。我不敢恭維你這種排
句體。還不如老詩七言五言,嘴裡一念就是,省了這一五一十數字的工夫呢。”富
家駿道:“老詩要平仄,要押韻,多麼拘束。”富家駒道:“你這樣一雙一雙的數
著字望下做,你以為還不拘束嗎?”
兩個人,正在爭論不下,只聽窗子外面,有人噗哧笑了一聲。富家駿伸頭一望,
只見楊杏園背手立在走廊下,便不作聲。富家駒道:“好了,我們這是非曲直,自
己是解決不下來,請楊先生評一評這個理。”便把楊杏園叫進來,將詩給他看了,
問究竟是舊詩好呢?還是這種排句詩好呢?楊杏園笑道:“你這個官司打不得,打
到原告一家來了,我是個學舊詩,填舊詞的人,你還不知道嗎?叫我評這個理,你
以為我應該怎樣說呢?不要談了,來來來,我新學了一套月琴,自己還不討厭,我
來彈給你們聽聽。”說時,一定要他倆到後面來,便端坐一旁,彈了一套《風入松》。
他倆人被清越的絃聲一激動,不由聽了下去,便把新舊詩的爭論,丟開了。楊杏園
將月琴一放,說道:“好是不好,比拉胡琴,容易受聽多了。”富家駒道:“我就
很喜歡音樂,凡是浮躁或頑固的人,都應該用音樂來感動他。”富家駿笑道:“你
這話是對的,不過你所喜歡的那個音樂,鑼鼓喧天,耳朵都要吵聾,恐怕不足以調
養人的性情。”富家駒道:“你說皮簧戲,都是鑼鼓喧天,沒有感動人心的嗎?”
富家駿道:“我敢下句斷語,決計沒有。”富家駒道:“好,我空口和你爭論,決
計是爭你不過的。明天空一天,後天我煩出戏請你去聽聽。我好久要請楊先生去聽
戲,總沒有實行,後天請你也去一趟。”楊杏園知道他捧了一個坤角,這個坤角是
什麼樣子,他捧到了一種什麼程度,還沒有看見,藉此去看一看,也是好的,便含
笑答應了。
到了第三日,富家駒果然在晚香玉出演的天樂戲園包了一個廂請他兩人去聽戲。
這天富家駒煩演的,乃是《孝感天》。晚香玉反串小生,小珊瑚演青衣,戲臺上二
胡京胡月琴琵琶合奏。外面又加上小銅鈴九音鑼。當晚香玉唱那整段反調的時候,
富家駿聽到絲竹之音,悠揚婉轉,激楚淒涼,不覺也微微的搖著頭,領略那種韻味。
富家駒不說什麼,眼睛望著乃弟笑了一笑。大家聽得出神的時候,只見隔座包廂裡
一箇中年婦人,淚珠象斷線一般的流了下來。手上一方白綢手絹,左一片右一片溼
了許多,她兀自擦著眼淚。富家駒看了,大為驚訝,心想這個婦人的心,也不知有
多麼靈敏,讓這音樂一感動就掉下淚來。看楊杏園時,好象他已知道這其中的內幕,
把頭點了幾點。當時因為要聽戲,座兒又離得近,就沒有問他。不一會兒工夫,那
婦人已先走了。富家駒道:“楊先生,剛才隔壁的事,你看見了沒有?”楊杏園道:
“我看見了。這裡面的大文章,回家去,我可以告訴你。”富氏兄弟,都是好事的,
便記在心裡。一會戲散回家,一直跟到楊杏園屋子裡來,問他這事的原由。楊杏園
笑道:“你看那婦人,象哪種人?”富家駒道:“她穿著短短小襖,周身滾著水鑽
的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