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金團長再三問那刺客的長相和特徵,叮囑我,如果再見到那漢子,一定要立刻報告給他。
金團長說罷了公事,才閒下話音兒跟掌櫃的聊起玉器行市:“聽說您新近從前清皇上那兒收進一批好玩藝兒?”
掌櫃的笑道:“看來我這裡什麼事也瞞不住您呀。”
金團長得意的笑了說:“天津衛就這麼大點兒地方,日租界放個屁,英租界就聽得見,您收了好玩藝兒還不是為了賣個好價錢?我金某人今個能不能開開眼界呀?”
掌櫃的本不想賣那幾件玩藝兒的,可金團長也是個得罪不起的主兒,他滿臉是笑地說:“您今天就是不來,我也要哪一天專門把您請來看看那幾件玩藝兒呢,別看您是管槍管炮的,玩玉器您也是個地道的主兒。”
說著,掌櫃的吩咐我將那幾件從溥儀收來的玉器取了出來,擺在桌上,還把每一件玉器的講究一件一件講給金團長聽。
金團長看看這對玉鵝,又摸摸那隻蟠龍玉環,當他捧起那隻八仙玉壺後,就嘖嘖誇起來:“這把壺地道,實在地道!要是拿它盛酒喝上幾杯,嘿!真是神仙!”
掌櫃的問:“金團長喜歡這把壺?”
金團長笑道:“我喜歡不如我們長官喜歡,下個月我們副軍長五十大壽,我們兄弟幾個正費勁兒琢磨呢,送個什麼玩藝兒讓他高興呢?嘿,這把八仙玉壺冒出來的正是時候。我們副軍長就好喝幾口,跟他說這可是皇上喝酒的傢什,您說他能不喜歡?”
掌櫃的說:“您真想要,我就給您配個錦緞的禮合。”
金團長說:“那就叫您費心了,這價錢怎麼說呀?”
跟有身份的熟人作玉器生意,談價錢是最微妙的功夫,你得先掂量買主為什麼要買這件玉器,是自己要玩還是送人,是送平起平坐的朋友,還是要巴結上司。大凡自己玩的主兒,對價錢就摳得死興,能少花一個子兒就少花一個,如果是送人特別是送上司的,固然也要講講價錢,但是他主要還是圖玩意兒對路數,能讓受禮的人高興,你死守著價碼,他到頭來總得點頭掏銀子。金團長就是這路的買主兒。
掌櫃的說:“跟您作買賣,價錢好說,這八仙玉壺實在是個好玩意兒,別人要,少了三萬我是不能出手的,可對您我不能出那個數,您過去關照我,日後還得靠您關照我,這樣吧,不說多賺少賺,既然是孝敬副軍長的,就要個吉利吧,這是八仙玉壺,就湊個八吧,一萬八千如何?”
掌櫃的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金團長就是想討價還價也張不開口了,他像是自言自語似的算計:“我們是六個弟兄湊份子,一六得六,三六一十八……”
掌櫃的立刻補上一句:“這樣,明說一萬八,我實收您一萬五,您那三千的份子錢不就免了。”
金團長樂了,說:“還是趙老闆痛快,就這麼著了,後天我來取貨,一萬五的現大洋,一個子兒也不會少您的。”
掌櫃的把那八仙玉壺裝進錦盒裡,打好了包又問:“金團長還有什麼吩咐?”
本來這就是句送客前的客氣話兒,不料金團長真的又張了口:“吩咐不敢當,我在瀋陽的老孃下個月過七十歲的生日,有什麼合適的玉器玩藝兒趙老闆替我學摸著,我呢,也儘儘孝心,讓老孃也高興高興。”
掌櫃的立刻說:“沒說的,七十大壽,可是個大喜的日子,過幾天,我就給您信兒,保準讓您滿意。”
金團長說:“哎,我話可說在前頭,該多少銀子就是多少銀子。”
掌櫃的笑道:“好說,好說。”
送金團長出門時候,掌櫃的問他:“那個刺客殺了什麼人呀?”
金團長說:“他殺了我手底下的一個營長,連我們張學良副總司令都驚動了,不抓著他,就沒法子交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