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別開臉,“囡囡餓不餓?娘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喬梔點了點頭。
她坐在榻上,這裡紗帳飄卷,像是一間寢室。
唯有正中央擺放著一口深紅色的棺木,彰顯著這裡,並不是單純的閨房。
很快,女人小心翼翼地端來一碗東西。
那碗中,盛放著一碗鮮血。
“這是誰的血?”
女人猛地反應過來,她臉上閃過一抹慌張,把那裝著血的碗往身後藏了藏。
“哦哦,我忘記了……你肯定不喜歡吃這個的。你。你應該是要吃飯食的……等,等著,為娘去給你做,等著。”
“不用,我最近在辟穀。”喬梔抬眼,語氣柔和,“是誰把你關在這裡的?”
是崔梔的,父親嗎?
女人卻訥訥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誰……”
喬梔見她露出痛苦的表情,上前抱住她:“阿孃,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
女人垂著頭,長髮披散滿身,輕輕回抱了喬梔,“囡囡既然不餓,那,那阿孃給你吹一首曲子,好不好?”
她的腰間有一支骨笛。喬梔看得出,這跟骨簪是一種材質。
女人取下來,將那支蒼白的骨笛湊到唇邊,紅唇微張,流水般的小曲悠揚響起。
喬梔一眨不眨地聽著。
她的腦海中再一次地浮現出那些,不屬於她的記憶。
夕陽西下,美貌的女人,牽著一個小男孩,懷裡抱著一個蜷縮著睡覺的小女孩,她衣衫襤褸卻滿眼幸福溫柔,輕輕哼著一支歌兒。
三人愈行愈遠。
少年推開門,看到的便是少女倚在牆邊,而女人橫笛吹徹的景象。
脈脈溫情,令人動容。幾乎是一瞬間,謝塵寰就明白了一切。
造化鏡會給每個借壽之人,擬定一場真實至極的命運。
這一段命運,註定多舛,親緣盡散,都是尋常。
時常有被命運徹底打敗的人,出秘境後瘋癲失智,甚而,心死魂碎。
這一刻,謝塵寰清楚看見了她的命運的走向。
何其相似的走向……
“走。”
他快步上前,抓住喬梔的手,聲音比平時低沉許多。
女人吹笛子的動作停止了。
“為什麼?”
迎著少年的視線,喬梔感覺他好像站在一場風雪中,就連撥出來的氣息,都透著凜冽的寒意:
“阿梔。”
他認真告訴她,“人歷百劫而成神,那其中的痛,絕非常人能夠承受。”
可他聽見她說。
“痛又何妨?”
喬梔一雙清凌凌的眼看著他,道:“痛不可免,劫不可躲。”
她的眼睛瞥向那女人,後者衝她彎著唇笑,那笑容裡的溫暖,令人貪戀:
“在這個陌生的,對我來說近乎是冰冷殘酷、充斥著惡意的世界。唯有她會問我一句冷不冷,疼不疼,毫無芥蒂地擁我入懷。
她等我那麼多年,只想聽我叫一聲娘。
你聽見她吹的那支小曲了麼?
我總覺得熟悉,好像很久以前,我就聽過那樣的曲子。
我相信,在那些被我遺忘的前世中,我與她,真有一段母女緣分。”
“前世,崔梔未曾做到的,今生,我來做。”
她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裡面又一次出現了謝塵寰熟悉的,那長明燈般灼熱的光:
“我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