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石星登上“居庸外鎖”的關口西眺,只見一處懸崖上鑿有“天險”二字,山峰重疊,一望無盡,萬山叢中,只有這一條關隘可通。不覺喟然嘆道:“當真不愧‘天險’二字,可惜明成祖的子孫不肖,當今的皇帝老兒,只知寵信龍文光這等奸臣,但求苟安一時,不思抵禦外禍。有‘天險’而無‘人謀’,天險亦不足侍了!”
雲瑚笑道:“別大發議論了,咱們只有半天工夫,還有許多地方要遊覽呢。”陳石星道:“對,咱們還是早點到萬里長城去吧。”
他們準備登臨的這段長城是用巨石為基,上層用大型的城磚砌成。城寬可容五六匹馬並列前進。由於長年的風砂侵蝕,有些地方已經倒塌。雲瑚說道:“據說天朗氣清的日子,在這裡的長城之上,可以看得見北京城裡北海的白塔呢。今天天氣不錯,咱們上去看看吧。”
兩人攜手同上長城,居高臨下,倚牆四望,只見腳下的長城有如一條看不見首尾的長龍翻山越嶺,北京城那個方向,卻是煙波瀰漫,隱約可見一個好似塔尖的東西,也不知是不是北海的白塔。
陳石星披襟迎風,只覺滿腔熱血,壯懷沉鬱,不覺朗聲吟道:“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雲瑚道:“你又發牢騷了?”陳石星道:“想秦始皇當年使蒙古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如今長城淪於荒煙蔓草之間,雄關已成腹壘,眼看胡馬又將南下,怎不令人感嘆?”
雲瑚說道:“今晚咱們去行刺通番賣國的龍老賊,也算稍盡一點報國之心。”
陳石星嘆道:“就是怕殺了一個龍文光,還有第二個龍文光。”
雲瑚柳眉一皺,說道:“依你之見,難道這仇就不要報了?”
陳石星道:“不,不是這個意思,這番議論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唉,旋乾轉坤,咱們自問沒有這個力量,行刺龍老賊,則或許還可做到。”
雲瑚看看天色,說道:“日頭快將近午,咱們還是回去吧。”
陳石星道:“這麼早就回去?”
雲瑚笑道:“要是咱們還有江南雙俠的坐騎代步,黃昏回去也還不遲。如今咱們可是隻能靠兩條腿走路呀。”
陳石星道:“早些回去也好,可以養足精神,準備今晚行事。”
雲瑚帶領陳石星從另一條路回去。正午時分,又看見巍然矗立的居庸關了。正行走間,忽聽得有叮叮咚咚的清脆音響,如聞仙樂,悅耳非常。陳石星道:“咦,這裡怎的竟有琴聲。”
雲瑚噗嗤一笑,說道:“你這位大行家的耳朵也給騙過了,這不是琴聲。”
陳石星笑道:“我知道不是琴聲,但可真像。”
雲瑚說道:“這地方叫朔琴峽,由於水流音響清脆有如琴聲而得名。這也是八達嶺有名的風景之一呢。我知道你酷愛音樂,所以才特地帶你從這條路回來的,讓你聽聽天然的琴聲。陳石星在那山澗旁邊細聽那“天然的琴聲”,不覺悠然神往。
雲瑚忽道:“陳大哥,你肯為我做一件事麼?”
陳石墾道:“莫說一件,十件我也願意。”
雲瑚說道:“這地方叫做彈琴峽,我想聽你彈琴。”陳石星道:“我家傳這張古琴,段劍平還了給我之後,我還未曾彈過呢。讓我想想,給你彈一曲什麼呢?”
只見他遙望遠方,如有所思,過了半晌,緩緩說道:“段大哥曾經想我彈廣陵散,我因這曲太不吉利,沒有彈給他聽。如今咱們是不用有此避忌了,我不妨彈給你聽。”
“廣陵散”是晉人稽康臨刑之時思念良友之作,曲中充滿生離死別的感情,正合乎陳石星此際的心境。
雲瑚喜道:“原來自古相傳早已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