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大雨如注,絲毫沒有頹勢,打在地面上碎成朵朵水花,濺溼了持戈守衛的甲士布靴。
殿內,黑磚烏瓦,玄梁墨簷。
屋樑上垂落透光絲綢,鱗次櫛比如同懸碑,上面是主公徐泰在先帝死後揮墨潑毫寫下的《太平賦》
兩旁群臣,皆著黑冠,穿灰衣,裙襬帶泥漿,跪伏在地。
先帝駕崩,三年不可見顏色,徐泰為此一把火燒掉了所有綵衣,就連身後牆上繪製的群臣覲見圖,也被他換成了水墨畫。
“哪個有奏?”
席坐於寬椅之上,一身黑袍的徐泰眼皮低垂,似睡非睡。
“叩稟主公。”
右側第三位武將一拍朝服,雙手一伸,跪地伏拜。
“臣,許雄,要參都督一本。”
張霄眉頭一挑,忍不住看了一眼面色黝黑看起來忠厚老實的許雄,記下了他的模樣。
話語剛落,除了站在左側最前面的幾個官員面色如常,其餘人都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這可是都督!先帝死後,若不是都督扶持徐泰上位,若不是都督平定叛亂,哪裡有今天的徐國?
右手邊的武將站不住腳,朝服下的黑甲哐啷作響。
唯獨站於張霄身後的大將軍田噩紋絲不動。
“都督違抗王命,私往澤州宣戰,壞主公聯盟大計,還請主公嚴辦!”
許雄的額頭緊緊貼在黑磚上,不知是地上的冰冷,還是一旁的寒意,凍的他打了個哆嗦。
徐泰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張霄,又看著地上的許雄,身子稍稍前傾,拉長聲音。
“如何辦?”
許雄心中閃過丞相的允諾,想著在都督府沒了聲息的六個刺客,牙咬的緊繃。
先主死後,徐國內部便不再是一條心,他許雄一直搖擺不定不敢輕易站隊,眼見著陳樹起勢,白白浪費了當年同窗情誼。
昨日陳樹親自登門秘密拜訪,無疑是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
於是崩著腦門,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當斬。”
“不可。”“使不得。”“都督乃是我徐國棟樑,主公三思啊...”
此話一出,滿殿譁然,不論文武,哪裡想得到許雄竟然敢說出這兩個字!
雖說歷史上功高蓋主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但那也是天下太平了之後的事情,如今飛鳥未盡,狡兔遍地,主公豈能折斷自己手中的劍?
許雄怕不是得了失心瘋!
似乎是有些煩耳,徐泰搖了搖頭,伸手一按,大殿頓時安靜下來。
“都督功高權重,又是先主大將,我斬不動你,你若是死了,徐國該怎麼辦?”徐泰虛按的手朝著左手邊一招,嘴裡面喊道:“陳愛卿,你的意思呢?”
早就安排好了許雄演這一出的陳樹哪裡想到主公竟然把這顆通紅炭火扔到了自己手上,一個恍神,連忙扶了扶頭冠,不動聲色的瞥了張霄一眼,這才出列跪地。
“這...”
“有一說一,不可偏袒。”
“都督私自宣戰,置徐國於險境,絕非小可。”
這下田噩終於是站不住了,自先主死後,陳樹被一路提拔,儼然已經成了徐泰身邊最信賴的人。
許雄的話徐泰不當回事,但要是從陳樹嘴裡面蹦出個“斬”字,那意義可就不一般了。
於是一步踏出,皺眉冷喝。
“陳大人!”
陳樹一聽是田噩的聲音,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下頜朝著徐泰的方向微抬,不多言語,其意自明。
“好!”徐泰吐出一口氣,像是終於睡醒了一般,睜眼看著張霄,語速都變得快了不少。
“革掉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