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村長手中浸飽了墨汁的筆端猝然在某處最接近日輪的地方停頓住,旋即在某處巉巖上輕輕勾上一筆——
禁凌葉一直凝神細看他繪圖,看到此處後,心神不由微微一震——依照圖中所示,那座群島的位置,看去距此地至少有兩三日航程;而那瓊草生長的地方,恐怕距地面至少有千仞之高!
擱下筆墨後,那老村長又慢慢抬起臉來,凝視著禁凌葉,緩緩打了一個手勢——在做著那個手勢之際,老村長那雙滄桑而明亮的眼睛裡,神色看去極其凝重,隱約充滿了某種不詳的預警。
那一刻,禁凌葉終於看懂了這位異國長者的意思——他是在最後一次告誡自己:自己將要去的那個地方極其危險,處處暗伏殺機。
然而,神色的波動只有一瞬,她便平靜地微笑著搖了搖頭,朝那老村長微微躬身致謝後,便緩緩折起了那幅簡略的海島地圖,收入懷中,眉間神情清明堅定如雪。
由於心焦於弟弟的安危,禁凌葉等不及翌日天明,當晚便乘夜船出海尋藥。
掌舵的是個遠從中陸追隨她而來的船伕,並不熟悉浮國的海路,禁凌葉思及此行兇險難卜,不忍牽累無辜,當即囑咐那船伕留此數日,等候她歸來。一切安排完畢後,她便向當地漁民租借了一艘漁船,趁夜出海。
然而當晚,大海上天風怒吼,海浪兇湧,禁凌葉的那艘小舟在浪濤猛惡的大海上,宛如一片枯葉般沉浮飄搖,饒是禁凌葉再諳熟水性,但在這波濤浩瀚的大海上,一顆心也不由得不七上八下、憂心忡忡。
她奮盡一切力量,駕馭著那隻小舟,與那霸悍無情的狂風駭浪搏鬥——然而在這天地自然的威嚴力量之下,僅憑一個“人”的力量,又是多麼的渺小卑微?!
那葉小舟被一個浪濤猛一衝擊後,船篷中立時滲出厚及三尺的海水,眼見船身的重量似乎已再不堪承受那海水強大的壓力,舟身馬上便將要沉沒——禁凌葉眺望遠方蒼茫夜幕,心知這條漁舟是決計再無法支撐去那座遙遠的群島了。
便在她心生絕望之際,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餘光竟然瞟見遠遠處,似乎有燈火依稀閃爍。
是的,那不是錯覺——就在不遠處,華燈燦耀,彷彿懸掛在海面上的辰星,又彷彿蒼茫大海中一簇引路的明燈。
她心中驀然雪亮:在這無垠大海上出現的燈火,那隻可能是……
——海船!
是的,那是一艘巨大的海船。
當禁凌葉在狂怒的波濤裡艱難地泅遊靠近後,趁著溟濛的月影,她終於看清了那艘海船的形貌——
那是一艘極其龐大的海船,約莫有普通客舫五六倍大,雕工精美,船身裝飾華麗,桅杆高昂,在茫茫大海中,宛如一座小島般巍然矗立。
禁凌葉不及多想,當即沿著船欄攀至甲板。她此刻全身衣衫都已溼透,在這正月酷寒的天氣裡,海水的溫度幾乎低至冰點,禁凌葉此刻早已凍得俏容煞白,嘴唇青紫,喘息唯艱,瑟瑟打著冷戰。
此刻已是深夜二更時分,掌舵的船手們大概正值交班之際,船艙內依稀有足聲嘈沓,人語竊竊。禁凌葉不敢驚動這座船舫上的人,當即屏聲斂息,運起輕功,小心翼翼地向船艙靠近——是的,她必須趕緊另尋一身乾淨的衣服換上,否則若是再拖延下去,自己遲早凍昏過去,屆時在這蒼茫大海上孤立無援,便當真不知明日下場會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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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主艙內,此刻的氣氛寂靜沉肅得彷彿一根將要斷裂的弦,似乎連一根頭髮落地之聲都清晰可聞。
主艙裡圍聚滿了人群,穿著或船手或僕從打扮的裝著。然而奇異的是,這些人均皆手持大刀短匕、或各類奇門兵刃,將當中一名貴公子重重環圍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