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哲爾丹已離岸邊三十餘丈,水湍風勁,兩邊距離又遠,幾次丟擲繩索,卻都毫無準頭。眾人心下明白,繩索一斷,哲爾丹內力便再深厚十倍,也要墜下水瀑,河裡的兩人都是個死字。
傅元影心下沉吟,自知水裡無法救人,當今之計,唯有半空飛蕩過去,或能由瀑布上空拉人。
他喚來那蒙古弟子,低聲囑咐了,又將繩索綁在樹上,那弟子以蒙語喊道:“師父!繩索要斷了,一會兒你順勢向瀑布外跳出,傅先生要從半空接應你。”
哲爾丹聽得半空鞦韆接人,著實太過驚險,只要自己手短個半寸,抑或傅元影撐不住自己的份量,那是必死無疑。但此際生死交關,也只能聽天由命了。當下大喊道:“灑銀!灑銀!”
瓊芳此時也是性命危急,雖給哲爾丹抱在手裡,仍是喝了一肚子水,早已半昏半醒。她聽哲爾丹破口喊叫,便也清醒過來,低頭探下,腳邊是萬丈巨瀑,抬頭上看,水聲隆隆之中,無數白煙水氣籠罩了視線,真如地獄景象。
瓊芳命在旦夕,內心慌了起來,霎時間想到了爺爺。自己若要死了,爺爺便要替她送終,可憐他老人家早年喪子,晚年又要孤苦,卻如何禁得住打擊?瓊芳想到害怕處,只是牢牢抓著哲爾丹。
她淚如雨下,櫻口一張,立被水花淹沒,五官全被泡入水裡,瓊芳心中哭喊:“穎超、穎超,我今日為你而死,你以後會記得我麼?”想到蘇穎超年少英俊,日後在門人請託之下,多半要另結新歡,更是拼命掙扎,大聲喊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忽聽耳邊傳來低聲說話,好似在安慰自己莫怕,瓊芳呆呆抬頭去望,看這位漠北宗師雖在激烈掙扎,臉上神情卻不見一絲恐懼。瓊芳大聲哭喊:“救我!你們一定要救我!”正想間,岸上傳來大聲驚呼,瓊芳轉頭去看,那傅元影抓著繩索,已要冒險蕩來,倘若一個閃失,他也要為自己送命。
“少閣主!”大聲哭叫中,忽見半空蕩來一名男子,卻是傅元影。聽他喊道:“你們跳過來!抓住我的手!”哲爾丹臨危不亂,他左手抱住瓊芳,右手拖拉繩索,一個使勁,身子破水而出,高過瀑布三尺,只是手下一空,卻沒抓到傅元影,霎時兩腳懸吊在瀑布之外,大水淹沒頭臉,兩人凌空承受萬斤水力,痛苦萬分,全靠繩索懸吊。那傅元影給瀑布一衝,也險些也給捲了進去,性命大見危急。
傅元影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此刻慘死了,家裡便成孤兒寡婦。哲爾丹更是死得莫名其妙,只是他雖然性命垂危,卻始終不放開自己,瓊芳喃喃發呆,心道:“他們心裡也有記掛,卻一個個冒險賭命,他們為何不怕死……為什麼?是因為爺爺的權勢嗎?”她望向這些忠勇的面孔,心下忽地醒覺:“他們不伯死,是因為知道自己為何而活。所以他……他們只要死得其所,便沒有分毫懼它……”
生死只在一瞬間,乃是生平前所未見的情勢,瓊芳卻是悚然一驚,她喃喃自語:“大家都不怕死,大家都知道為何而活……我呢?我又是為什麼而活?是為了爺爺、為了穎超麼……我活在這世上,全是為了你們麼?”
來到了鬼門關之前,才赫然驚醒自己是個空殼,每個人都知為何而活,為何而死,卻只有自己不知道。
活了二十四年,全在為別人活,為紫雲軒活,如今更要為情郎而死,這樣的一生就是她要的麼?她望著滔天大浪:心裡浮起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有一天爺爺病死了,情郎病死了,你以後要怎麼辦?和他們一起死麼?”
不知道……這輩子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別人,沒了他們,自己便成了空殼子。
練武、讀書,這輩子全都是為了別人,連性子的豪邁任性,也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她拼命掙扎,抵死去想一件自己真心事,與別人無關,與紫雲軒無關,只是自己真心想做的……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