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擁進溫暖寬厚的懷裡,看似水到渠成,實際上,她不但有些意外,而且還有些恍惚。這個懷抱,是北良,還是她曾經那樣刻骨銘心的渴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是命運對她的垂愛,還是生命調皮的玩笑?她該接受,還是,要拒絕?
一直垂放的雙手,遲疑著,緩緩抬起,躊躇著,慢慢地,輕輕地,掛上了他的腰帶。
她的淚,無聲滑落。
命運,關上了一張門,卻為她,垂憐地,留下了一扇窗。
藍藍的天幕,高遠開闊,雲彩如絲絮,清亮潔白。綠瑩瑩的草地上,相擁的倆人,安靜如畫面。
紅玉坐在氈毯上,遠遠地望著,片刻的愕然之後,她忽然笑了,順手從食盒裡拈起一塊糕點,往嘴裡一塞——
乖乖,真是甜到心尖尖上去了!
紅玉的身後,另一個山坡之上,遠遠地,一個策馬而坐的身影靜立。
表情平靜的平川,心底卻因為這副美麗和諧的畫面而不平靜起來。
他一早隨軍拉練,預計傍晚回營,卻因為霍帥急召,早早回來,議事完畢,想著時間尚早,出來四處溜溜。是北良那一聲高呼“寒蕊”,把他引向了這裡。他看見了北良急切的奔跑,也看見了兩人的甜蜜。他本該早早地離去,卻控制不住地提不動腳步;本該按照自己當初的設想,給他們祝福,卻深深地鎖起了眉頭;本該感到欣慰,但心頭,卻泛起一股難言的滋味,是失落,是惆悵,還是什麼別的呢?他說不上來,總之,有些心煩,有些氣躁,就是不那麼舒服。
我這是怎麼了?
他猛一掉頭,策馬便走,心事,卻沒有放下。
她會嫁給北良了吧?
平川的眼前,忽然一下子,浮現出從前的景象,真切得,就如同此刻就是當時,清晰得一切細節栩栩如生。
“你回來了!”看見他回家,她一邊急切地從門邊走過來,一邊早早地伸出手,來接他的披風。他冷淡地望一眼過去,她依然是那副模樣,帶著滿臉的期盼,和低眉順眼的微笑,眼睛裡,永遠都跳躍著那種奇特的光芒,襯得黑眼珠亮晶晶的,特別有神采。
恩,她的眼睛,的確,不大,不媚,不漂亮,卻深,而且特別的亮。
平川的嘴角,無聲地揚起一絲微笑。
“吃點菜啊。”她笑著,很是小心地夾了些菜放到他的碗中,有些討好,又有些畏懼,彷彿在恐懼著他隨時的不悅。
她的眼睛,快速地避讓著他,卻又試探地,匆忙而倉促地,在他臉上掃來掃去。
馬背上的平川,笑容漸漸斂去。
“平川!”她歡快的聲音,溫柔得有些發膩,但他卻可以在轉瞬之間,讓它變成“求你了……”
她可憐巴巴的樣子,總是難得打動他。可是她的眼睛,在他的身後絕望而空洞地望著,透過他厚實的背肌,射到他的心底,投影出那麼多的傷悲,那麼多的恨。
平川忽然覺得煩躁,他甩甩頭,奮力一揚鞭,想把記憶丟棄在風中,可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要去想——
她也會那樣等待北良回家嗎?用那樣的笑臉,接過他的披風?
她也會那樣替北良夾菜嗎?小心而溫柔?
她也會用那樣的聲調呼喚北良嗎?帶著發自內心的愛?
哦,北良不會讓她那麼悲傷的,北良是那麼的愛她呀——
平川的心裡,忽然象插進了一根針,粗暴地刺下去,然後用力地扎,痛感,不由分說地襲來——
她會那樣做的,她會那樣對待北良的。
她已經,不是我的妻子了啊——
平川猛地大喝一聲:“駕!”黑馬瘋了一般向前狂奔而去……
妻子?她什麼時候做過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