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蕭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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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花自飄落水自流
蟳者蟹也。紅蟳,紅蟹也。
紅紙黑字大招牌。
“紅蟳上市”。
今年的蟹訊是晚了。
白露後十五天是秋分,眼看著已交了寒露,才見著這為數不多蟹陣的頭一撥兒。
招牌一早就亮出去了,來吃的客人卻並不多!
是年頭兒不對了!
如今這個年頭兒,是兵荒馬亂的年月!
崇禎皇帝那年上吊死了,身後留下來的這個破爛攤子可也不好收拾,福王朱由崧、唐王朱聿鍵、魯王朱以海!這麼多個意圖中興的主子,先後都落入敵手,喪了性命。
大明江山眼看著剃頭的拍巴掌——這就完了蛋……
卻是桂王朱由榔不甘服輸,亡命在外,一力苦撐。去年在肇慶即位稱了皇帝,國號永曆。算是大明宗室剩下來的唯一根苗,明朝江山是不是還能苟延殘喘下去,可就全指望他了。
老天爺很不捧場。
說是風,就是雨——先來了一陣風,吹得唏哩嘩啦,緊接著大雨點子,像是撒豆子似地落下來。
眼看著“紅蟳上市”這塊招牌在雨勢裡走了樣兒,就像是戲臺上的三花臉兒——溼漉漉一塌糊塗,不知道寫的是個什麼玩意兒。
一匹黑馬,馱著個年輕的黃衣客人就在這當口來到門前,翻身下馬,正好迎著了小夥計的油紙大傘,算是快活居收市以前最後的一個客人。
想走的不能走,不想走的更懶得動彈;這叫人不留,天留;沒啥好說的,留下來多喝兩盅吧。
雷聲隆隆,雨是越下越大。
那一面池塘裡,白鵝戲水,扇動著翅膀,呷呷嗚叫著,雨點子散落在水面上,劈劈噗噗像是開了鍋的稀飯。
黃衣人挑了個靠窗戶的位子坐下來。要了酒,點了客紅蟳,就著黑醋薑末蘸著吃。
二十好幾的年歲了,還是個後生子,總是有了歷練吧,瞧瞧那身子骨、眼神兒,你可也不敢小瞧了他。鬍碴子有二指來長,多天沒有颳了。野性、任性!卻掩不住他原本拘謹斯文的內涵……
斜梢裡,有雙眼睛在盯著他。
那人四十上下,黑瘦的塊頭兒,一身茶色緞質褲褂,留著短髭,濃眉大眼,很是精神。黃衣人約莫著似有所察,卻是不等他轉過臉來,那人已把一雙眸子移了開來。
這個人像是有病了,蒼白的臉,看著頗嫌憔悴。寬敞的腦門兒上,扎著條青綾子,三指來寬,垂下來的一邊,總有二尺長,搭在肩上,一身灰色緞子的長長披風,連著同色的風帽,一直緊緊裹著他的身子,風帽上那塊老大的寶石結子,閃閃生光,頗似名貴。
連帶著使人想到此人不落凡俗的身分,卻是一句話也不說,滿面愁容地直向雨地打量著。
同座的一人,紫面長身,猿臂蜂腰,氣勢極見昂揚,一口長劍平置案頭,並不掩飾他武者的身分。
偶爾他彎過身子,小聲地向那生病的相公說些什麼,表情甚是恭謹,卻又不似主僕身分,神情大是令人費解。
“下雨天,留客天!”
說話的人是個老瞎子,向天上伸著一雙瘦胳臂,打了個老大的哈欠:“閒著也是閒著,哪位爺兒們好心,照顧老瞎子,來上這麼一卦!嘿嘿……保證你出外大吉,開張見喜!”
短髮灰眉,黃焦焦的一張瘦臉,總有六十多了,翻著雙大白眼珠子,瞧著怪嚇人的。
“風中有雨,雨中生風,風雨不息,亢龍在田!”
自個兒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