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朝座上垂首行禮,然後將信攤開,面向殿下緊張的群臣緩緩念道:“列古格三十三年七月二十三夜,甬帝四十萬大軍軍營在中穹隆格爾城外遇敵偷襲,共損失人馬十萬……”他頓了頓,瞥見座上甬後拉珍的臉色有些發白,而他在看到接下來的字句時,也不禁噓了口冷氣:“驃騎大將軍羅追率兩千人馬於隆格爾城外中伏……全軍覆沒,驃騎大將軍羅追陣亡。”話落,大殿之內一片寂靜,惶恐不安的情緒無聲無形地在人群之中蔓延。
“接著念!”甬後拉珍的臉色堪比她那滿頭白髮,緊抓著椅把穩住微微顫抖的身子,急切而又極度不安地望著僵立的太傅。太傅凝了凝眉繼續念道:“同日夜,卓倉部集三十萬大軍舉兵攻打下穹連城昌都,鎮國公桑吉率下穹十萬駐軍迎戰,一舉將卓倉部隊擊退至卓倉邊境……”大殿內的氣氛稍稍回暖,只聽太傅的聲音忽然高昂起來:“七月二十四日,甬帝率兵攻打隆格爾城,激戰三天三夜,大敗中穹軍隊,首戰告捷!”話音落下,大殿內頓時一片歡聲雷動,群臣齊呼:“甬帝神武!甬帝萬歲,萬萬歲!”
甬帝御駕親征首戰告捷的好訊息令滿朝文武振奮不已,歡呼之聲一直持續了許久。看著母后拉珍舒展開來的喜悅神情,桐青悒提著的一顆心也終於放下來。退朝後,他親自護送拉珍回宮休息,待其熟睡之後才離開朝陽宮。
近來朝中事物繁忙,又要照顧情緒不穩的母后,他的精力有些疲乏,加之桑珏一直未有半點音訊,更是令他盡力交瘁。揮退了所有侍衛,他想一個人靜一靜,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皇宮後花園。滿園繁花似錦,綠蔭如蓋,可是卻令人覺得寂然。不過短短數月,家國頻生變故。
“人生是如此難以預料啊!”寂靜的花園裡忽然飄來一聲輕嘆。桐青悒抬首才發現花園池塘邊的水榭裡坐著一抹淡紫色的人影。“紫兒?”他略微怔愣,然後緩緩舉步朝水榭走去。“二哥怎麼有空來此賞花?”桐紫兒趴在水榭內的欄杆上,舉著手中的酒杯衝他打招呼。
看著她滿臉酡紅,一副醉熏熏地模樣,他不禁驚訝道:“你怎麼也學會貪杯了?”“呵呵……”她半眯著眼笑著,晃了晃酒杯:“酒,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醉!”說完,她又喝了一口。桐青悒怔怔地看著她,看著那張天真熟悉的甜美笑顏漸漸消失在眼前變得有些模糊……那一刻,一股突來的悲傷自他心底漫延開來,隱隱的痛像針刺一樣遍佈全身。
“醉了,就可以把一切都當作是場夢……”她閉上眼喃喃低語,臉上的甜美笑容依然如昔,卻多了一抹朦朧的恍惚:“夢裡沒有眼淚,沒有死亡,沒有悲傷……呵呵……”“夢終究只是夢!”他輕輕奪過她手中的酒杯,將那半杯烈酒一口嚥下,然後對她說道:“夢醒了,一切反而會變得更加殘酷……”半杯烈酒入喉,猶如烈火在他身體裡灼燒,那般的痛卻令他覺得異常清醒。
“紫兒,你終究是要學會面對痛苦和磨難,事事不可能永遠都如你期望的那般美好……這便是人生,我們誰都無法逃避!”她臉上的笑容忽然淡去,睜開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這番話,有一個也曾對我說過!”桐青悒一怔,驚異於桐紫兒眼中隱約凝現的怨怒之色!
“你們都告訴我,要我學會面對痛苦,要我堅強,要我勇敢……”她忽然坐直身體,平靜地看著他,冷漠的語調彷彿陌生人:“可是你們又憑什麼要我去面對,要我去承擔你們所造成的痛苦?”冰冷的一番話猶如驚雷擊中他的胸口,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忽然間失去了言語。“你們說得沒錯,這便是人生……”她緩緩站起來,將酒壺中殘餘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倏地將酒壺重重砸到地上,悲怨地冷笑道:“無法逃避,所以要學會殘酷!”剔透的白玉碎片濺得水榭內滿地都是,一如凋零的白色花瓣,美麗而淒涼。
桐青悒一直沉默站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