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餘暉未盡,西方的天空仍燃燒著一片橘紅色的晚霞。
藍忘機與魏無羨緩緩步下山去,城鎮中的人群已紛紛歸家,街道很快變得空寂無人。
二人來到酒樓,老闆見他們到來,無須詢問,徑直取出酒來。
近來酒樓生意興隆,天子笑很快便會售罄,他知曉魏無羨喜好此酒,便每日特意留兩三壇,待他們前來取走。
藍忘機早已在酒樓付了一年的賬,若他某日無暇,魏無羨也可自行前來取酒。
“今日不巧,藏酒被客人發現,只餘這一罈了。”老闆遞過一罈酒,抱歉地說道。
藍忘機道:“無妨。”
踏出酒樓,外面天色已暗,一輪滿月悄然升起。
方才寂靜的街道,在藍忘機踏出酒樓之門的瞬間,變得喧鬧異常,是妖族專屬的夜市。
今日乃十五,正是妖族妖力大增之刻,街道上妖族要比往常多不少。
在此,妖族無需隱瞞身份,可盡情展現妖身,然而魏無羨卻有所不同,他是被迫顯現真身。
只因藍忘機不許他使用妖力,他無法隱藏真身,藏色散人與魏長澤施加於他身上的幻術,僅在人界有效。
他們原以為姑蘇城亦屬人界,可安心在此生活,不會暴露身份。
豈料,夜裡的姑蘇城屬於妖界。
初至姑蘇城的第一個夜晚,魏無羨的真身便被眾妖族察覺,無論走到何處,都備受尊崇。
九尾狐於妖族而言,乃至高無上的存在,猶如人界百姓見到皇帝親臨其所在城鎮,必定獻上最好的物品。
那次是魏無羨在姑蘇城夜市中,玩得最不愉快的一次。
此後,為能安心在姑蘇城久居,藍忘機夜間攜魏無羨下山時,總是戴著斗笠,將魏無羨藏匿於懷中,唯恐被妖族瞧見。
他們在街道上緩行,至池上涼亭方止。
今日酒未買得適時,此處鯉魚躍龍門的祈福戲碼也未能趕上,昨日剛演過,今日不演。
藍忘機抱著魏無羨立於涼亭之外,心下突然湧出懊悔之情。
當初,魏無羨以假身份接近藍忘機,藍曦臣恐其傷害他弟弟,遂將他們帶來此處,欲揭穿其陰謀。
然而,魏無羨為取信藍曦臣,在此發下毒誓。
那時魏無羨雙親已逝,年少為乞之事不假,但其身份卻有假。
他言自己只是一小狐妖,實乃九尾狐妖,今已為妖王。
要知,當時他立誓,若有半句假話,便自毀妖丹,散盡修為,化作半死不活的狐狸,任人處置。
一語成讖,如今雖未毀妖丹,但修為確已散盡,會變回原形,任藍忘機處置。
藍忘機心想,當時該早些阻止他發誓,或許魏無羨便不至如此。
“想什麼呢?藍湛。”魏無羨前爪爬到他肩上,問道。
藍忘機搖頭,道:“無事。”
魏無羨前世記性不好,多有忘卻,今生亦然,只記著與藍忘機的過往,餘事皆忘得乾淨。
對此涼亭,只記得曾與江澄等來過,至於說過什麼,若不細想,絲毫記不得。
但見藍忘機如此憂心,他不得不去回憶當初是否說了不該說的。
思索良久,魏無羨挪動位置,前爪輕捧藍忘機臉頰,湊近輕舔他的唇,柔聲安撫:“昔日不過隨口一說,切莫當真,你無需為此煩憂,無論說不說,我皆會變成如今模樣。”
藍忘機喉結滾動,耳垂泛紅,將魏無羨緊緊攬入懷中,緘默不語。
魏無羨用毛茸茸的腦袋輕蹭他脖頸,只讓他覺得一陣酥癢,卻也未曾推開,也安心了不少。
二人未在街上久留,今日月圓,凡人不便於此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