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地轉著,玻璃缸裡落滿了破碎的菸葉,散發著焦油的氣味。
“陳阿滿用的是他們村裡另一個同名的‘陳阿滿’的身份證,跟你結的婚。那人前幾天已經死了,死亡證明都有,陳阿滿昨夜去火車站要逃跑,身份證一刷機器就露餡了。”
“這樣。”
鄭其明驀然想起烏青村的另外一位陳阿滿來,那個怯懦的、瘦弱的、看起來卻非常依賴陳阿滿的傻子。
“陳阿滿其實也是個可憐人。關於他為什麼要找你騙婚,這背後的故事你要聽嗎?”
韓城拉了把凳子在他旁邊坐下。
“隨便。”
鄭其明淡淡道,目光卻看向韓城。
“陳阿滿,今年其實只有19歲。是烏青村的,很小的時候親媽死了,有個爹是賭鬼,後面又續娶了一個老婆。繼母對他很好,但老被家暴,陳阿滿也經常挨他爸的打。有一次他爸喝了酒,差點把陳阿滿掐死,他繼母跑過來,掄起菜刀就衝了上去,砍了條胳膊下來,被抓到牢裡。為了弄來保釋金,陳阿滿就問孫三刀借了高利貸,連本帶利的欠了10萬。哦對了,高利貸當然是不受法律保護的,等清算完孫三刀的家產,會把錢都還給你。”
“嗯,挺好的。”
財產失而復得,本就值得慶幸,鄭其明卻發現自己不如想象中欣喜若狂。他有些疲勞地靠在椅子上,無意識地看向窗戶,窗戶上蒙了一層灰塵,上面幾個字依稀可辨——是曾經他站在這裡,抓著陳阿滿的手在玻璃上寫下的“地久天長”。
“所以他為了還這人的錢,才找上我的是吧。”
“嗯,而且孫三刀是這一帶有名的村霸,這幾年勢力盤旋到市區來了。他給了陳阿滿半年期限,還不清就要……你也知道,這些人玩的很重口吧……如果那樣,還不如死了。”
韓城說了很多,也披露了不少細節。
從這些話語中,鄭其明一點點拼湊起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陳阿滿。
詭計多端的、步步為營的,但卻又依然是堅韌如野草的,從不放棄任何石頭縫中的生機,抓住一切機會用力地活著。
但此刻,他已經分不清,曾經陳阿滿跟自己說過的話,到底哪些是真話,哪些是謊言了。只知道這半年來,他幾乎是生活在謊言的世界裡,對著一份虛假的愛情掏出了全部真心。
“孫三刀這邊處理起來可能會比較麻煩……他作威作福了十幾年,之前一直沒人敢管。”
“那你怎麼還敢抓?”
“憑我是警察,人民警察有權抓捕任何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秩序或者威脅公共安全的人員。”
韓城挑了挑那對很英氣的眉,顯得更加堅毅。
“你不怕丟工作?搞不好,丟命也可能。”
鄭其明看著他。近幾年,海桐的黑社會一直有逐漸猖狂之勢,勢力盤根錯節,公安局長都換了好幾個,一直沒能徹底拔除。
韓城笑笑,不置可否。
“怕丟命我還幹什麼警察。你就放心好了,只要我在這裡一天,就沒人敢找你麻煩。如今證據確鑿,陳阿滿也願意做汙點證人。這個團伙我是非連根拔起不可,所以你不用擔心這些。”
“嗯……那他會怎樣?”
鄭其明條件反射地問。
“涉案金額太大了,雖然他可以戴罪立功,但估計沒個年出不來吧。不過這是我的推測,具體還要看法院怎麼看,也要看你這個被害者怎麼上訴。”
“他應得的。”
鄭其明簡短地說,看起來已經絲毫沒有留戀。
但韓城望著他的表情直搖頭。
“你早點把他忘了吧,就當是失了個戀,而且他是個騙子,騙子有什麼放不下的,想想就要恨之入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