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廢寢忘食的經過了三天的評閱,到十三日上午,二百三十二個名額呼之欲出。
剩下來的便是排定前十的名次,最主要的是排定前三的名次,到了此時,三人的意見出現了嚴重的分歧。
三人各自選出的前三名的試卷居然各不相同,共九份試卷參與角逐前三;無奈之下,三人只得將九份試卷再通讀一遍,很快杜衍便發現了問題。
“這名舉子連試卷都沒答的完整,如何能進入前三的角逐呢?這是晏三司選出的舉子吧,這可不好!按照規矩這種未完成的試卷都不應該取,我看還是將之淘汰,另取一人填補為好。”杜衍晃著手中的試紙道。
呂夷簡伸手接過試紙,果見試帖經墨義一項上該名舉子未按照規定答題,反倒寫了一首打油詩在上面。
“昨夜巴山瀟瀟雨,明晨塞北落雪花,孤燈古書翻不足,豈知寒暑與冬夏?”
呂夷簡將試紙往桌子上一丟,冷聲道:“荒唐!該舉子語帶諷刺,這是在指謫本科考題過於偏僻麼?光是這種桀驁之言,便該直接棄之,需知考題乃是聖上欽點,豈容他來指手畫腳。晏三司,老夫看還是棄了吧。”
晏殊對這份試卷印象深刻,忙道:“兩位大人,本人取了這份試卷的緣由是因為其策論應試之文寫的極好,兩位大人有沒有覺得今歲策論文章中大多皆是大談特談冗官之事?內容雷同,拾人牙慧,幾乎無一例外的引用宋子京天聖年間上書之言,除了文采辭藻能分出高下之外,幾無新穎之論點;而這一篇獨闢蹊徑,從官吏之間的平衡入手,觀點新穎論據縝密,故而老夫才將之單獨提出來。”
呂夷簡倒沒細看這篇策論,見晏殊說的鄭重,於是將後面的策論細細看了一遍,緩緩點頭道:“雖然有些偏頗,但也不失為新穎,確實有些與眾不同,文采嘛倒也說得過去。”
杜衍皺眉道:“但這樣答題都不全的舉子若能中了前三,皇上那裡如何交待?另外傳出去舉子們豈非頗有微詞麼?再說這等人答題不出便諷刺出題之人,如此恃才傲物,今後如何能堪大任?我的意思是,將之直接棄了拉倒,取士最重態度,態度不端,便有才又如何?”
晏殊明白杜衍嘴上說的好聽,其實內中別有隱情;歷年科舉最後圈定三甲,主考們都希望自己選定的人入圍,原因很簡單,未來招攬這些新晉官員靠的是什麼?便是靠知遇之恩舉薦之德;日後只需淡淡說一句:“若非當初老伕力排眾議將你取為前三,你焉能有今日。”只需要這一句話,便足以教這些初出茅廬的舉子們感激涕零的拜倒在自己腳下了。
主考之間對於取士的爭奪,很大程度上也是為自己日後的勢力培養打基礎。
“杜樞密,如今我等是為國取士,但看才情而已,至於舉子之人品,單憑一首小詩怕也難下定論;私下來說,這幾題確實偏了些,便是你我來答也怕是打不出個所以然來;其餘學子答雖答了,但卻是牽強附會毫無出彩之處,老夫反倒覺得這名舉子率真爽直,敢於直言呢。”
杜衍擺手道:“什麼率真爽直,譁眾取寵罷了,老夫堅持以為不可取之。”
晏殊看向呂夷簡道:“呂相,您怎麼看?”
呂夷簡年後便要致仕,當然不存在培養自己勢力的問題,所以他倒是不在乎誰舉薦的人能得前三;從情感上來說自然是更加偏重杜衍一些,但呂夷簡可不是輕易表態之人,立足朝堂不倒的一大秘訣便是踢皮球,於是道:“老夫認為杜樞密言之有理,這樣吧,老夫建議,咱們三人各選出一份答卷送呈聖上,由聖上定奪,這樣既合了聖意,你我三人之間也消弭分歧;說老實話連續三日在此評卷,老夫有些頭眼昏花吃不消了,就想著早些回去歇息。”
杜衍和晏殊忙慰問道:“呂相保重貴體,萬不可過於操勞;便遵呂相之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