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才從青娘茶鋪替川兒取衣裳回來的,窄小的屋子裡凌亂不堪,原本碼得整整齊齊的行李也被強匪們攪得不成樣子。到了此時,他才方知青娘原是真心要走的。想到那日款款如風的嬌/虛背影,一瞬竟覺得自己狹隘到陌生,即便是她勾引在先,畢竟之後也無甚過分之舉,卻怎生的竟如著了魔障一般,楞將她一個女人逼成如此。
一路踏馬行來,想著箇中種種,心中便越發糾結自責,表情自是不甚好看。冷冷看了看正中圓桌上滿臉滿身米粒的小圓糰子,那包得如一顆大粽子的衣裳下不知何時又是一灘清池,兩道俊郎眉峰便凝了起來。
“才餵飯來著,他不吃,光使勁兒哭……”王粗魯連忙搶白。可千萬別讓楊希這小子張口,要由著他說,不定又要如何取笑自己。
“該死,萬兩銀票,單槍赴會!……這飛鷹真他媽的混蛋!”楊希可沒注意這些,狠狠將信箋往王粗魯掌中一摁,血氣方剛地險些便要拔刀跳將起來,什麼叫兩日內不送到便將賤人輪了,什麼叫暴屍荒野,簡直無法無天!
“大哥,是時候發兵了!一個人去只能送死,這群王八蛋肯定做了埋伏!”
嚶嚶,大大救我孃親。
那廂尚在“哇哇”大哭的川兒聞言,趕緊扭擰著肥肥小腿蹭過來,也不顧渾身溼轆轆髒兮兮,兀自可憐巴巴往將軍懷裡拱去……才多小的人兒呀,卻也知道這個地方誰才是老大,除了他誰還能幫自己救孃親?
綿軟的小手使勁兒抓著衣角往上攀,下一秒將軍素淨的黑裳上已然一片溼黏。玄柯精緻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戰場上鐵血方鋼的一員大將,卻偏偏受不得小兒的這般纏綿依賴。
瞅著那小眼紅通通的可憐模樣,一時心中自責更甚。皺著眉,兀自架起小腿兒亂踢的川兒向營房走去:“記住了,下次再要哭,就該帶他去方便。”
嗓音冷冷,偏生對楊希之言避而不談。
淡淡陽光在雪地上倒映出一道斜長黑影,有顆毛茸小物在那黑影的肩頭拼命蹭著小腦袋。楊希眯著惺忪睡眼,一瞬恍惚間,竟覺得像極了一對親親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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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小耳房裡“孳孳”燃著毫無溫度的炭火,青娘抱著手臂縮在火爐旁昏昏欲睡。身體冷肚子餓,心還不平靜,滿腦子都是川兒挨餓受凍的可憐模樣,一會兒是他縮在床底下凍成僵塊了,一會兒又是他趴在土丘上孤零零的哭,甚至還有更壞的,大漠上野狼可不少呢……啊呀,可怎麼辦才好?
想到當初生川兒的種種不易,一個女人家挺著個大肚子四處的跑啊,還要忍受合歡嗜骨的痛苦,差點兒就沒了命,拼著一股勁生下他,若然他有個三長兩短,真不知自己該怎麼活下去……
“水、姐啊,把、把水給我拿一下……”小魏在牆角叫,渾身被皮鞭抽得一條一條的,嬌瘦的身體血淋淋蜷成一根細麻花,好不狼狽。
娘娘腔。青娘白了一眼,扭過頭去不理他。
那廂小魏許是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便使勁兒挪著小翹屁股往桌邊蹭去,只動作太費力帶起渾身的鞭傷,疼得連魂兒都沒了,“嘶嘶”叫得好不撓心。
自作孽,不可活。青娘嘀咕著,終究覺得那聲音聽得難受,冷冷地將一盞茶壺甩過去:“怎麼不敢去送信了?不是膽子很大麼,敢混到那個男人身邊當奸細。”
茶壺握在手中,只覺乾啞的嗓子都要冒火了,小魏抓起壺嘴“咕嚕咕嚕”猛罐了幾口,方才撇著嘴細聲道:“去送信我還能活嗎?不當奸細等著被老大砍頭嗎?……我哪兒有您的好命,遇上了將軍那樣的好人。”
喝了水長了力氣,口中說著無厘頭的酸話,那蘭花指又翹起來了。天生的娘們骨頭,打成這樣了也不知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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