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宣告的一點是,我在當時渾渾噩噩的狀態下真的完全沒想到美團外賣還有送菜服務這回事,也不知道為什麼蘿莉尼莫親十分配合地選擇了和我同步失憶……總之,當他罵罵咧咧地在我家門口踹門的時候,已經是我打完電話的好幾個小時之後了。
我不知道他問我應門應得這麼慢是不是死在家裡了的時候是單純在撒氣還是還是真的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性,但這個人毫無疑問是很傲嬌的,因為除了質量不堪入目但大概其是有認真挑選過的幾樣青菜之外,他居然還帶了差不多四分之一板布洛芬給我——這東西在我們這裡早就買不到了,如驚弓之鳥般的藥店老闆們只要聽到有人問“退燒”兩個字立刻就會露出像被fbi查了水錶一樣的驚恐表情。
所以我就沒好意思告訴他我已經退燒好幾天了——事實上,出於防疫的考慮,他只是把塑膠袋留在了我家門口,並告誡我等五分鐘再開門之後就離開了,並沒有留給我當面發現並指出這一點的機會。
不過出於最後的廉恥心,我還是在微信上給他包了個200的紅包,而他一聲不吭就收下了。
成年人的友情真扭曲。
當然了,無論如何,對於他願意撥冗跑這一趟,我始終是十分感動的,這份感激之情差不多持續了一個半小時,直到我突然開始(物理意義上的)嘔吐為止。
對於生活在現代的中國人來說,一生中需要跪拜的物件可能就只有兩個:祖先牌位和馬桶。而那一天我對馬桶行大禮的次數輕而易舉地便超越了過去五年間我在已故的爺爺墳前磕過的頭的總和。這是整場病期間最惡劣的症狀,我甚至無法用睡眠去逃避它,只能跪在神聖的馬桶面前用有氣無力的哀嚎聲反覆告解。
——真的,說起來可能有點那個啥,但到最後我在神志不清的狀態真的開始對著它祈禱了,我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用嗚嗚的聲音表達了對過去二三十年間種種不孝行為的懺悔之情,祈求某位我甚至叫不上名字來的全能之神寬恕我的罪孽,將我從疾病的折磨中拯救出來。
好在這種折磨沒有持續很久,儘管我將近半個晚上都在為記不清眼鏡是不是在嘔吐過程中掉進了馬桶裡而輾轉反側無法入睡,但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我感覺已經好多了。
逐漸恢復理智之後,我開始嘗試取回一些文娛生活。我驚訝地發現,過去十幾天裡,我關注的所有up主居然沒有更新過任何影片,這讓我一時產生了自己還在暈厥之中、一切都只是幻覺的錯覺……不過這場大病帶來的錯亂感基本也就到此為止了。
只是我到現在也不敢相信助手、小智和健康碼三者之中竟是第一位活到了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