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四歲時的一句傻話,竟會造成家裡如此大的騷動,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杏珠當時雖然說想得到一個弟弟,但那感覺只不過像想得到一隻貓差不多。 很快,杏珠計算起自己同阿燻的年齡差距來。阿燻快滿八歲了,也就是說,自己四歲時阿燻已經快兩歲了,換句話說,當自己說想要一個弟弟的時候,父親早已準備好這個弟弟了。杏珠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父親利用了。假如阿燻真是父親在外面的私生子,父親想隱瞞這一事實,而將他帶回常盤家的話,杏珠就成了最合適的同犯。 阿葵從一開始就認為,阿燻是父親和情人所生的孩子。阿葵比杏珠更早地覺察到散步時父親隱約流露出來的內疚感,但是當父親真的將這個弟弟帶回家來時,他卻實在無法接受。 不管是阿葵還是杏珠,都非常焦慮:父親和母親之間的協商是否有了結果?凌晨三點鐘左右,母親房間的門被開啟,傳來母親上廁所的聲響,她仍在不停地抽泣。然後又傳來父親重重的腳步聲,兩人似乎到樓下的起居室繼續協商去了。 杏珠不希望家裡的太平因此而被打亂。她想,假如阿燻就是破壞家裡太平的元兇的話,不要說今天、明天,就是到下星期、再下星期,自己也不會同他說話,讓父親再將他送到別人家裡去。父親的朋友中有誰生活較寬裕而沒有孩子的,領回去做義子不就行了嗎?這樣,這孩子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樣悽慘的下場。杏珠甚至暗自發誓,自己決不再提想要個弟弟之類的話了。再怎麼說,讓一個陌生人睡在自己屋裡讓人太不舒服了,這裡又不是列車上的通鋪。是啊,這孩子只不過是在列車通鋪上偶然相遇的乘客而已,等到達目的地後,相互道聲“再見!走好。”便與自己再沒有任何關係了。 想著想著,杏珠感覺到一陣睏乏,於是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她做了一個夢,母親最喜愛的咖啡杯打碎了,於是從夢中驚醒。此時天已朦朧發亮,杏珠便再也睡不著了。她看到了躺在地板上、蜷縮在被子裡的阿燻的背部以及後腦勺,他的姿勢跟幾個小時前一模一樣,毫無變化。 這孩子睡相真好。 杏珠想著,開始仔細觀察起來,發現男孩的身體在不停地抖動,同時還發出用鼻子嗅氣味時的聲音。這鼻息聲怎麼這麼不自然?再豎起耳朵細聽,這才知道男孩是在哭泣,那細細的“噝噝”聲是害怕被同睡一屋的杏珠聽見,用手捂著嘴強忍嗚咽而造成的。原來他整個一晚都沒入睡,始終保持著同一姿勢,沒翻過身,也沒打過盹,更不用說做夢了,直到天亮時分才因絕望而哭泣。 看到這個情景,杏珠一下子決定將一兩個小時前的想法全都拋棄,也不再跟他賭氣了。她朝著阿燻的後背說了一句: “你明天也在這裡睡吧。” 阿燻這個名字,本來是為阿葵和杏珠中間那個流產了的次子準備的。而丈夫竟然用這個名字去命名別人的孩子,這讓母親實在無法忍受。退一萬步講,即便容許那男孩使用常盤燻這個名字,但只要丈夫常盤茂拿不出證據來證明男孩的親生父親不是自己,她仍然難以容忍將男孩留在家裡。也就是說,將這個男孩收為義子的舉動必須純粹出於博愛的精神,否則萬萬不能接受。 於是召開了家庭會議。 阿燻和父親並排坐在客廳中央那張巨大的橢圓桌子右側,對面是祖母、母親、阿葵和杏珠。接下來的訊問必須全部由阿燻自己回答,看看跟父親所說的是否有出入,父親則不允許替阿燻做任何補充。 母親像在社交場合一樣,帶著優雅的微笑。阿葵露骨地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祖母保持中立,杏珠則從內心暗暗地為阿燻加油。 母親的訊問開始了: “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即使你旁邊的伯父讓你這麼說那麼說,你也必須把真實的事情說出來。聽明白了嗎?” 阿燻點點頭,又偷偷朝杏珠臉上瞥了一眼。 “你的親生父親和母親叫什麼名字?” “爸爸叫野田藏人,媽媽叫野田桐子。” 這是來到常盤家後,阿燻張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