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六月的一個早晨,天很熱,暑氣籠罩著整個人間,日頭剛照進屋子,便已經炎熱難當。甘露殿那些小奴才,膽子都大得很,一點不把郡主放在眼裡,伺候也怠惰得很。
那日她與雲芷去叫郡主起床,敲了幾次門,郡主都慵懶地應著,不肯起。
後來想起來,這場景其實發生過很多次。郡主聲音悶悶的,又透著些懶,甚至聽得人酥酥麻麻的。
可郡主平日乖巧懂事,她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多想。
雨若自然也沒多想,不過那日她去問了幾次,覺得不能再讓郡主賴床下去。便又敲了一次門,這一回郡主甚至沒應聲,雨若搖搖頭,兀自推開門。
幔帳落著,但透得很,掩不住初雪曼妙的身姿,她呼吸有些重,沉浸其中,壓根沒有發現雨若進來。
雨若如遭雷劈,不可置信看著初雪。
初雪咬著唇,輕哼了聲,頭髮灑落在枕上,雙目失神。
直到再睜開眼,才發現站在一旁的雨若。
初雪驚呼一聲,連忙扯過被子遮住自己,驚慌失措,結結巴巴,「雨……雨若,你何時進來的?」
雨若噗通一聲,跪在她床邊,以一種惶恐的語氣:「郡主,你在做什麼?你如何能做這種事?是誰教壞你的?」
她語氣之重,彷彿她方才不是在取悅自己,而是殺了個人。
初雪也慌張起來,「雨若……我……」
雨若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又兀自悔恨了一通,甚至哭出來。
初雪想反駁她,她又沒做錯什麼。
可雨若忽然放聲大哭,讓她把話嚥了回去。她懷揣著一種被審判的心情,被雨若伺候著洗漱,尤其替她淨了手。
回憶恍然而過,雨若憤憤:「殿下只怕別有用心吧。」
李成暄聞言,竟輕笑了聲,又使了個眼色給柳七。
柳七會意,當即一個手刀,劈在雨若後頸。雨若悶哼一聲,栽倒在地。
柳七低頭詢問李成暄:「殿下,人該如何處置?」
李成暄撫摸著指骨,手掌向內,往外一揮手。
柳七遲疑:「殿下,這畢竟是郡主的人。」
李成暄又笑一聲,輕蔑地看向地上的雨若:「你當她多護主?還沒把她怎麼樣呢,已經把人賣了。若是日後再有旁人相挾,定然是個隱患。」
柳七默然,將人扛在肩頭,便要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殿門嘩啦一聲被人推開,攜著外頭雨絲一道,急匆匆地闖進殿內。
柳七護主,當即做好防備姿態,待看清來人後,才鬆懈下來。
初雪肩頭濕了一半,頭髮也淋了些雨,還氣喘吁吁的。她望向李成暄,急切道:「別殺雨若。」
視線一轉,看向柳七肩頭昏迷的人,略吐出一口氣。
還好,還好。
她背過身,將門關上,吸了口氣,重複:「你不要殺雨若,放她出宮,可以放她出宮,反正皇宮宮牆這麼高,她也回不來了。留她命吧,暄哥哥,求你了。」
她走近柳七,示意他把人放下來。
柳七看向李成暄,得他手勢後,將人放下。初雪仔細看了遍雨若,柳七解釋道:「郡主放心,人只是暫時昏迷。」
初雪一腔委屈,在來的路上,雨珠打在她臉上,地上積水,深一腳淺一腳的,她雖說不算多麼嬌慣,仍舊行進艱難。從小到大,她一旦做不成某事,或者某事做得艱難,便覺得委屈巴巴。
這會兒看著雨若的臉,自己渾身又濕噠噠的,好不舒服,便低著頭,無聲落淚。
李成暄道:「我都沒把她怎麼樣,她便招出你所有事。可見日後也能反水。」
初雪聽他這解釋,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