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瑾被他看得不自在,疑惑地偏了下頭。
這時, 臨淵的手臂似是吃不住力,忽然扶不住桌子,身形晃了一下。
靈瑾一驚, 回過神來,連忙過去扶他。
但臨淵卻僵硬地將她擋開,倔強道:「你不用幫我,我想自己走回去試試。」
「可是……」
「我自己來!我自己可以!」
不知怎麼的,臨淵這回異常堅定。
他咬緊牙關,這就努力地挪動起來。
靈瑾見狀,不再堅持。
她收回手,小心地退到一邊,但仍擔心地看著。
只見臨淵如小兒學步一般,先邁出一隻腳,穩一穩身體,才邁出另一隻腳。
他踉踉蹌蹌的,像隨時都會摔倒一般,但他並未放棄。
臨淵走得很慢很慢,連跌帶撐,全身移動產生的重量,幾乎全都是在雙臂,而並非在雙腿上。
可即使如此,他仍然勉強走了好幾步。而且足以看得出,他的腿是有力量有知覺的。
然而,走到中間,臨淵卻忽然停住了。
他扭過頭去,輕輕地道:「靈瑾,你能不能轉過身去,不要看我?」
靈瑾一愣:「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臨淵咬牙,蒼白的面頰滿是屈辱。
他說:「我就是……不想讓你看見。」
靈瑾的確不太明白。
但她想了想,覺得這可能涉及到臨淵本人的自尊,沒有再多說什麼,只如他所願,沉默地背過身去。
背後傳來艱難挪動的聲響。
臨淵的動作很慢,而且動作也的確不太好看。他必須要花費常人幾倍的努力,才能可憐地走上幾小步。
過了不知多久,靈瑾才聽到身後傳來悶悶的重聲,像是重物好不容易做到了輪椅上。
「好了。」
臨淵說。
他的聲音有些侷促。
「你轉回來吧。」
靈瑾回過頭。
臨淵已經和平時一般坐在輪椅上。他神容淡淡,相貌端正,滿袖草藥香。此時,臨淵默默撫平衣擺的褶皺,安然而坐,已沒了先前狼狽的模樣。
臨淵頓了頓,沉靜道:「抱歉,讓你看到了可笑的樣子。」
「這沒什麼可笑的,你如果能恢復走路的話,是好事。」
靈瑾搖搖頭,她的話語既無同情也無取笑或者鄙夷,語氣很認真。
她想了想,問:「說起來,你的腿,是不是有所好轉了?」
臨淵回答:「沒有,還和以前一樣。」
「可是,你以前從來沒有站起來走過。」
靈瑾微微困惑。
「這樣的話,怎麼現在忽然可以試著站起來了?」
臨淵沉寂片刻。
他的手,有意無意地輕輕放在自己膝蓋上。
臨淵說:「我其實不是一定不能走,只是過去沒有試過。」
說著,他忽然側過頭,一雙深邃的黑眸盯住靈瑾。
他說:「過去我總覺得,人無論在何處,都不能忘記自己是誰。但現在……我忽然想試試看,能不能有別的選擇。」
臨淵說這些話的時候,烏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靈瑾。
靈瑾彷彿被黑夜攝住。
靈瑾與他對視時,注意到他漆黑的眼底像一面鏡子似的,倒映著她的臉。這讓靈瑾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錯覺,臨淵這些話,好像是專門對她說的一樣。
靈瑾愣了愣,一時失言,不知該如何接話。
臨淵繼續道:「不過說實話,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這麼做,日後會不會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