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劍眉微微一顫:“既是明君,當差的只要自己高風亮節,實實在在為天下社稷辦事,怎會還有顧慮?”
“這便是所謂的帝王心術。”周廣漢淡然道:“無論是哪個朝代,哪個國家的帝王,不管其是明君還是昏君,手下大臣們都是以貪官居多。昏君且不去多說,那些所謂的明君,心中自然有數,哪些是真正為了天下社稷的功臣,哪些是貪汙腐敗的惡臣。但是無論是哪位帝王,永遠不會將手下那些腐官斬盡殺絕,你能想得出是為什麼嗎?”
小天蹙眉沉思,似是有所領悟,猶豫道:“相互牽制?”
“你果然聰敏!”周廣漢讚賞道:“制衡——這是帝王心術最核心的兩個字!手下臣子相互牽制,不讓一方勢力獨大,更便於帝王的駕馭。而我所做的,僅僅只是利用了這一點。”
“對於帝王來說,忠臣和昏臣只有一個區別,人才和奴才!人才用來辦事,奴才用來獻媚。人才和奴才的‘高低搭配’,既能夠‘辦事’,又能夠避免‘篡權’。人才有了奴才的監視,也就難以謀取私權(帝王不怕謀財,就怕奪權!);而奴才並不負責實際事務,也可以避免‘壞事’。”
“當然,什麼人是人才,什麼人是奴才,怎樣權衡這其中的平衡,就看帝王是明是昏了。把奴才當人才,沒有人才主導實務,難免出現庸人治國,其下場可見一斑;沒有奴才監督人才,單純的‘任人唯賢’,久而久之,難免出現‘大權旁落’!要知道,能夠‘彼可取而代之’的,可都是人才中的人才!而奴才是沒有實力叫囂‘大丈夫當如此’的。”
“一個高明的帝王,必須君子與小人,人才與奴才並用,在自己為主導的情況下,儘量保持平衡。”
周廣漢一口氣解說了君王心術的最關鍵的平衡。
小天恍然大悟——自以為自己穿了幾年軍服,對於官道也是瞭如指掌。今日聞周廣漢一席話方知自己連皮毛都沒有了解。
這樣,小天對於周廣漢這樣的異類為何至今在官道屹立著也瞭然了。其實他的方法說來也簡單,當然,做起來未必簡單。
以周廣漢的身份:五品官員,自不可能在朝廷掀起什麼風浪,他上面一定有人,而且是屬於人才那個陣營的。而他,自有他那個級別所需要牽制的對手。周廣漢所需要做的,不求無功,但求無過。讓別人抓不出他的把柄(而他確實清廉,也沒有什麼把柄好抓),他卻要儘量多的去搜集別人的把柄,不需去點穿別人,除了萬不得已之時,以起到制約作用。
所謂官官相護,周廣漢在下面幫‘上面’的人蒐集他人的罪證,往往可以從一個點牽出一個面。而這樣的工作無疑是很危險的,但‘上面’的人自會保他。
其實周廣漢倒真的是為民而憂的好官,但他想堅持自己的原則,坐在這個位置上為天下社稷憂心,只能身不由己的捲入‘官道’這個可能比沙場更危險,殺人於無形的漩渦之中。他立足的根本,就是上述所說的:利用帝王心術中‘制衡’二字,雖如同陷入狂風巨浪中的孤舟搖搖欲墜,卻總是保持著不被大浪掀翻,捲入黑暗的海底。
小天閉著眼,細細斟酌回味著周廣漢的每一句話,似乎在這字裡行間之中,還有什麼更為玄奧的東西,自己一時之間難以消化。
是什麼呢?——小天如是想到。
“是智慧!當你有真正的智慧時,這裡面的玄奧你自會了然。”周廣漢像看穿了小天心思般脫口而出。
“智慧?”小天不解:“‘真正’的智慧從何而來?”
“精準的判斷力。”
“那精準的判斷力又怎麼得來?”小天又問。
“豐富的經驗。”周廣漢回答。
小天此刻終於頓悟,不需再問。
——豐富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