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老婆養活的孩子,反倒成了大少爺,承受家當……。”
這師母更聽不慣小老婆三字,一聽這話,大罵起來:“你告訴姓薛的去吧,他只管娶小老婆。他只要娶小老婆,我立刻就改嫁。……”徒弟笑道:“師母偌大年紀了,別說笑話了。”師母罵道:“哪個王八蛋才說笑話。我老了,就沒人要了麼?沒人要,我不會倒貼養漢?”
這女人早已不是初嫁薛兆時那樣了。這七八年守活寡,獨撐危局,已將她磨鍊成潑辣剛烈的人。她若沒有剛性,決不會替父親申冤,把自己男人告了。自從薛兆派人接眷,她就暗自尋思,早將全域性從頭到尾盤算了七八個過。她不是不為兒子日後打算,她心中老有一塊疑團,覺得她父之死,薛必知情;薛之發財,並非正業。
她存了這樣的念頭,又因自己多年來苦度歲月,也積存下一筆錢,數目雖小,也夠助她兒子自立的了。她預備孩子大了,開個買賣,母子平平安安過這一世。她早無破鏡重圓之心了。因為她父一死,薛兆立刻棄家一跑,任何人也要懷疑的。當下這女人瞪著眼,威嚇二人道:“我的話說盡了,咱們今天客客氣氣的。趕明天我再見您二位在這裡徘徊,我可對不住。……”說著從床蓆下抽出一把菜刀,往桌上一拍,她要拚命。
兩個徒弟牽於師母的名義,飽受了一頓奚落,只得垂頭喪氣,跑回去報知師父;又對師兄弟們講:“怪不得咱們師父夠勁頭,連咱們這位師孃,別看是尋常女人,居然夠厲害的,不亞如粉面夜叉。我們兩個大小夥子,簡直栽在師孃腳下了。”
紅鬍子薛兆二番聽了回報,搔頭罵道:“這娘兒們,我倒看不透她,她還有這兩手,大概是你們屎蛋吧?”又道:“她不給我孩子,我得琢磨琢磨她,娘賣皮的,看看誰行?”口頭這樣說,他心中也不禁佩服,真個的越發激動伉儷之思了。既然哄不出來,又買不動,嚇不倒,薛兆立刻想出另一種辦法。
擇一日安閒,他率領幾個小徒弟,親自去了一趟。他先到近處,投拜同幫;同幫老大問他何故遠出?他笑說:“接家眷來了。”可是言下求同夥幫忙,給他預備車船等物,還要蒙藥薰香。
同幫老大很覺詫異,等到問出實情,禁不住笑了起來。嘲笑薛兆:“難為大哥怎麼想來,這主意打的不壞。大嫂不肯走,不妨硬架。”跟著拍手打掌笑道:“老大哥,我再教給你一個好法。嫂夫人跟你多年久曠,別看她嘴強心硬,有的地方不能要強。喂,你索性把大嫂薰過去,可別全薰過去,只教她迷迷糊糊的,你就乾脆跑到自己家來一個採花。把大嫂服侍痛快了,她一定要從你的,我說怎麼樣?這法子妙不妙?”(葉批:此計大妙!)這話說得薛兆也不由臉一紅,他正是打的這個主意,被同夥衝口說破了。他當下笑道:“你別損人了!”同夥道:“我說的是真的,嫂夫人跟你久別勝新婚,你只勾動她的凡心,管保她好好地上了車。她自然乖乖地跟你走。”
薛兆大笑道:“你把我損透了。你別說閒話,我問你,你得給我預備車船,到底行不行?車上的把式、船上的水手,都得要用咱們本幫的弟兄才好。你不曉得,我那內人是個刀筆的女兒,刁鑽極了。我怕她半路上喊叫殺人了,教官面聽見,又生枝節。這必得上上下下全是自己人。說是說,笑是笑,老大哥,你可得早早給我安排好了。”
同夥老大自然慨諾。於是紅鬍子薛兆暗作準備,先領著徒弟,到他妻子的住處,圍著院子前後加以窺測。第二步,就擇了一天的夜晚,薛兆親率四個徒弟,乘暗襲入己宅,真個的和採花賊一樣。徒弟們忍不住嗤嗤地暗笑,薛兆也忍笑不禁,笑著罵徒弟:“噤聲!”
薛兆的女人獨守空房,居然很有停機訓子的模樣,一吃了晚飯,便挑燈做活,和七歲的兒子在一個桌上。小孩子就燈下讀書,她就運針走線,給人做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