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路實在太難走了,那老些車都陷裡頭。人家有大牲口的就不怕。”連守義的大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又道,“老四說的好像挺心疼老人,他家那大騾子大馬都現成的,老爺子都因為拉車摔著了,他孝順,他咋不把那大車借咱兩輛。他手底下那老些人,他真心疼老人,他都不用說啥話,就帶人帶車來,呼啦一下,就能把那點地收拾乾淨了。”
連守仁和連繼祖就不吭聲了,只是偷瞄著連老爺子。何氏和四郎卻都眼睛閃亮,顯然對連守義的話很是贊同。
“四叔他心裡明白的,他不也說了,怕人指他脊樑骨嗎。”四郎就嘟囔著道。
“說啥混話那!”連老爺子怒斥道,“人家有大車百輛,那是人家的。人家啥啥都給了,夠我們老兩口子吃喝的。你們長手長腳,不老不少的,人家憑啥替你們幹活?你們都是人家的爹了?”
連老爺子氣的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地下的人就都不敢說話了。
“人家說怕人指脊樑骨,那是人家要臉。真有人指脊樑骨,也指不到人家的身上。我是為誰幹活的?你們不知道?你們不知道,別人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去、去、去,都出去吧,那地裡,你們愛去不去,我也不管你們了。”連老爺子衝幾個人揮手,讓他們走。
這個時候,這幾個人當然是不敢走的。
“爹,你老別急啊。我們剛才不是說了嗎,那地我們去收拾。等吃過晌午飯,下晌我們都下地。”連守仁、連守義幾個忙道。
等將連守仁、連守義幾個從屋裡打發出去,連老爺子打了個唉聲,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周氏招呼連芽兒端了一盆水進來,就坐在炕上開始洗刷連老爺子那套滾滿了泥的衣裳。
“你啊,老天拔地的,舍心不捨力。你還去拉車,你咋沒直接摔死。”周氏一邊洗衣裳,一邊惡狠狠地道。
連老爺子閉著眼睛,並沒有因為周氏的話生氣。兩個人一起生活了這麼些年,他已經完全適應了周氏的特殊語言表達方式。周氏這麼說,並不是咒他,而是心疼他。
“你當我自己樂意?”連老爺子依舊閉著眼睛,“今個兒早上,要不是我硬逼著,他們都不樂意下地。下了地裡,就嫌那道難走,一個個地跟我撂挑子。我也是一股火,你們不拉車,我去拉車還不行!”
“你行,你多能夠!”周氏恨聲道,“你折騰完了,受累的還是我。你真癱吧到炕上,不是還得我伺候你。”
連老爺子被周氏堵的無話可說,沉默了半晌,又嘆了口氣。
“都不是那一家啊,這往後要是我沒了,他們可咋過日子。又懶又浮。看看老四家的幾個孩子,人家現在生活好不好,啥活都不幹也沒事。可人家就上趕著幹活,五郎是秀才了,這種地、收莊稼,他一場都沒落下。小七才多大,他爹不讓他拿鐮刀,他就在那幫著劈玉米。……還有蔓兒那丫頭,多精靈啊,可她也幹活,還不耍滑。聽說她家新養的那些鴨子,都是她天天在喂……”
“好孩子都跑那一股去了。”連老爺子緩緩睜開眼睛,“要說是以前,咱太供著老大這一股,把人給養浮了。那現如今,老四家的條件,可比那時候老大強多了,人家也沒變樣。……這還是本質上的事啊。”
“啥本質,都心狼。今天都來看你了,一眼都沒瞅我。都恨不得我早死了,就都靜心了,合他們心意了。”周氏使勁地搓洗著衣裳,水從盆裡濺出來,弄溼了一大片炕蓆,周氏的衣裳上也沾了水,不過她卻一點都不在意。
“芽兒,”周氏將洗了一遍的衣裳從水盆裡撈出來,擰乾,一邊衝著外邊招呼道。
連芽兒從院子裡應了一聲,很快地走進屋子裡來。自打二郎帶著二妞妞去了羅家村,連芽兒就變成了周氏專使的小丫頭,每天被周氏支使的團團轉。
“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