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過了這麼些天,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是惱怒不已。提利昂這輩子向來以機敏自豪,因為那是天上諸神賜給他的惟一禮物,沒想到這該死七次的母狼凱特琳·史塔克卻魔高一丈,想到自己每一著棋都被她識破,簡直比他被綁架這件事還叫他難過。
他們只停下來讓馬兒吃草喝水,便又匆匆上路。這次他們放過了提利昂,沒再給他戴上頭套,兩天後更鬆開綁住他雙手的繩子,等進入高山區,更是連派人看守都免了。他們似乎不怕他逃走,有什麼好怕的?這裡地勢崎嶇險惡,所謂的大道不過是條石頭小徑。就算他真的脫逃成功,在沒有糧食又隻身一人的情況下,能跑多遠?影子山貓會拿他當點心,而蟄居山間的氏族部落更是些殺人越貨的法外兇徒,惟有刀劍能叫他們臣服。
雖然如此,史塔克家的女人還是無情地催促他們趕路。此行目的地為何,早在頭套被摘下那一刻,他便一清二楚。此間山區是艾林家族的領地,而前任首相的遺孀也是徒利家人,正是凱特琳·史塔克的妹妹……換言之,對蘭尼斯特家無甚好感。在萊莎夫人待在君臨的那些年裡,提利昂跟她算是點頭之交,此時此刻實在不想再續前緣。
綁架他的人們聚集在離山坡不遠的小溪邊。馬兒們喝飽了冰冷的山泉,正啃食著從巖縫裡長出的褐色雜草。傑克和莫里斯可憐兮兮地窩在一起,摩霍爾拄著長槍站在他們旁邊,頭戴一頂圓形鐵盔,活像扣了個大碗。馬瑞裡安坐在他身邊,正幫木頭豎琴上油,一邊抱怨溼氣對琴絃有害。
“夫人,我們真的需要休息。”提利昂走近時,僱傭騎士維裡·渥德正對凱特琳·史塔克說話。他是河安伯爵夫人的手下,看來一副硬漢模樣,麻木無情,卻是旅店裡頭一個響應凱特琳·史塔克的人。
“夫人,維裡爵士說得對,”羅德利克爵士道,“這已經是我們損失的第三匹馬了——”
“如果我們被蘭尼斯特家的手下追上,損失的可就不只是馬啦。”她提醒他們。她的臉飽經風吹雨打,面容憔悴,但堅毅果決絲毫不減。
“在這裡不太可能。”提利昂插嘴。
“侏儒,夫人可沒問你意見。”庫雷凱特斥道。他是個頭腦簡單的胖子,一頭短髮,生了張豬臉,是佈雷肯家那幾人之一,在裘諾斯伯爵手下當兵。為了記住這些名字,提利昂特別下過功夫,以便將來好好感謝他們的禮遇。蘭尼斯特有債必還,庫雷凱特總有一天會知道這句話可不是說著玩的,他的朋友拉利斯和摩霍爾,好心的維裡爵士,以及那兩個傭兵波隆和契根也一樣。至於馬瑞裡安,這個成天撥弄豎琴,有副甜膩的高嗓音,正努力地要把“小惡魔”和“腳跛”、“走不動”等字押韻,好為這件事寫首歌的渾小子,他打算特別給他點苦頭嚐嚐。
“讓他說罷。”史塔克夫人下令。
提利昂·蘭尼斯特找了塊石頭坐下。“現在我們的追兵大概已經趕到頸澤,按照您撒的謊沿國王大道一路追過去了……當然,這是假設真的有追兵,事實上有沒有還不知道。喔,家父毫無疑問已經聽說了訊息……但家父對我不甚疼愛,所以我說不準他是否大動干戈。”這不完全是說謊,泰溫·蘭尼斯特公爵固然不管他畸形兒子死活,但他絕對無法忍受家族榮譽受損。“史塔克夫人,這是個殘酷的地方,我相信在你們抵達艾林谷以前都不會有追兵趕來,但您每損失一匹馬,便是加重其他人的負擔。更糟的是,您還有可能連我的命也保不住。我個子小,身體又不強壯,若是死了,這豈不是白跑一趟?”這句可完全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