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蓮用過飯,便給了錢,出門解下馬來,將馬肚帶繫緊了,遂扳鞍上馬,揮鞭出了西關,尋著大道,就一直往前走去。
此時風雪越下越緊,天色也越發昏暗,秀蓮策馬往北走了五六里,竟沒有一個行路的人。路旁的茅舍也都被雪壓著,裡面一點燈光也看不見,好像墳墓。大地之上寂然無聲,馬蹄踏在雪地上都不發響,村舍裡的狗彷彿也怕冷,沒有一個吠的。
秀蓮此時酒已湧起,身上覺得很暖和,但頭卻有點發暈。她在馬上並不很急忙的行走,眼望灰暗的大地,忽然想起三年以前的事情。
那時是她自北京出來追趕李慕白,要問問孟思昭的下落。那天她就是連夜踏雪行走,不周那時的雪個此現在還大。
一想到前三年的事,她心中又不禁湧起了愁思,在馬上長嘆了一聲,仿彿也懶得往下再行走了,同時對於一切的事都灰心了,就覺得這灰暗的天地就是她自己的心,而這茫茫的四周,只她一人踴躍獨行,這就像是她的身世。
又走了十絲裡地,因為看見道旁不少的人家,心裡就改變了主意,打算趁著天還不太晚我個地方投宿,不再往下去走了。但是沿路的人家雖然不少,可是沒有一處燈光。她也不願冒昧地去敲人家的門,只得又走了七八里,便來到一座鎮市上。
這裡有二三十家鋪戶,鋪戶都由首裡透出薄弱的燈光,小小的酒店開著一扇門,街上有一個持著梆子打更的人,才敲了兩下。
秀蓮心裡很驚訝,暗說:原來才二更天,我走到甚麼時候才能天亮呀?遂就勒住馬,向那打更的人問說:“這是甚麼地方?”
那打更的人借著雪色,仰臉瞧著馬上的姑娘,他仿彿十分詫異,便問:“你是從哪兒來的呀?”
秀蓮說:“我是由磁州來要回鉅鹿縣去,因在順德府找不著店了,我才往下走。”
那打更的人說:“這麼大的雪,你一個女人家,連夜往下去走,不是找著要出事嗎?來,我給你問問,王家店裡有地方沒有。”
秀蓮下了馬,道了聲勞駕,送車馬跟看這打更人到了酒店的門首。
原來是酒店的門雖小,可是後面還有幾間房子,都住著旅客。
打更的人挾著梆子進去,就說:“王老二,你們這裡還有地方沒有?外邊來了一位堂客,帶著一匹馬,想在你們這兒住。”
那店掌櫃王老二是個很胖的人,有點黑鬍鬚,正在櫃旁給兩個已經喝醉了的客人熱酒,聽見打更的這一說,他就搖頭說:“沒有地方啦!”
打更的人說:“一個堂客,大雪的天,你可怎麼叫人家往下走呢,天又這麼晚了。”
王老二說:“要不就叫她在櫃房裡睡,我搬出去,櫃房就是我老婆孩子,可就是髒一點。”
那打更的人退回身來,一問秀蓮,秀蓮此時酒意已失,身上寒冷,實在不願往下再走了,遂就點頭說:“成,只要有了地方能坐一晚上就行了。”又問:“我這匹馬有地方拴嗎?”
在櫃上熱酒的王老二說:“有地方,牽到後院就行了,草料也都現成。”說著他把酒給那兩個已經醉了的人送過去。
他出來借著屋裡透出來的燈光和外面的雪色,看了看秀蓮,秀蓮已由馬上解行李和雙刀雙劍。
王老二先把她讓到櫃房裡,然後把馬車到後院。此時打更的人又敲著梆子踏著雪走了,更聲也漸漸遠了。
秀蓮一看這所謂櫃房,不過是在這賣酒的屋子裡檔上幾條木板,至多可容四個人站立,但是又支著個小鋪,鋪上躺著一個憔悴的婦人,還有兩個三四歲的孩子,全都睡著了。
秀蓮只能在那鋪板前面露出的半截板凳上坐下,包裹和劍就放在腳前地下。
秀蓮心中十分煩惱,想著:與其在這狹窄的地方坐一夜,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