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溫暖如春,靜謐祥和,偶爾,有一陣細微而稚嫩的嬰兒啼聲,穿透了這份寧靜。
還不滿百天的皇長子,時常醒來啼哭不止,乳孃們輪番上陣,用盡了溫柔與耐心,也不見他收斂,最後只能去請沈公公。
沈硯接過皇長子,輕搖慢晃,輕聲細語地說上幾句話,不過須臾間,便能讓皇長子安穩睡去。
慕容佩見此情景,心中波瀾四起。她從未想過讓沈硯和她的兒子親近,卻沒想到,沈硯還有這樣的本事,讓她既疑惑不解又隱隱生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
香梅忍不住悄悄發問道:“娘娘,沈公公年紀輕輕又沒照顧過孩子,怎會能這般得心應手?”
慕容佩眉心微蹙:“本宮如今也看不透了,他是怎樣一個人?”
說話間,沈硯已經把熟睡的皇長子交給乳孃們細心安頓好後,復又步入寢殿,低聲稟報道:“娘娘,國舅爺的終身大事,宜早不宜遲。依奴才之見,邢將軍府的二小姐,邢菲雨,溫婉賢淑,才貌雙全,實為良配之選。”
慕容佩知雖出了月子,身上仍是時常痠軟無力,一日裡總有半日需倚榻靜養,這會兒,她正懶洋洋地犯困,聽了這話,當即心生不悅道:“瀟兒性情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怎能給他選配一位武將之女?”
沈硯微微一笑:“娘娘,正所謂文臣武將,皆講求個相輔相成。”
慕容佩沉吟片刻,又道:“那姑娘的性情如何?本宮聽說,邢將軍可是個雷厲風行之人,決斷之間不拖泥帶水,卻也時有雷霆之怒。”
沈硯微微欠身道:“常言道,虎父無犬子。將門之女,定是比尋常閨閣女子多了幾分英姿颯爽,少了些許溫婉細膩。”
“你見過那孩子嗎?”
“回娘娘,奴才尚未見過。”
慕容佩捉摸不透他的用意和算計,索性也不猜了,閉目吩咐道:“你先去查一查,看一看。若是個厲害的,這樁婚事就算了,反之,若她溫婉嫻靜,倒也不失為一段良緣。”
沈硯站著沒動,只道:“娘娘,奴才覺得此事正好恰恰相反。邢姑娘若是個厲害果斷之人,這門婚事才是錦上添花。”
慕容佩再次蹙眉看他:“你又打的什麼算盤?”
沈硯淡淡道:“國舅爺如今雖然安分了些,但往後必定還要再惹麻煩。他天生就是個閒不住的人,既如此,身邊就要有個安穩的人看管著,才好從長計議,安分度日。娘娘如今已經生下了皇長子,未來之路,任重而道遠。等再過幾年,皇長子長大成人,他如果還是今時今日這般做派,若國舅爺仍不改舊習,豈非既損了殿下英名,又讓娘娘顏面蒙塵?”
慕容佩見他心思如此縝密,似嘆非嘆道:“本宮何嘗不知往後的麻煩,只是本宮的這個弟弟,冥頑不靈,天生驕縱,連父親和母親都管不住他,這世上還有誰能有這樣霹靂手段,收服了他?”
沈硯微微躬身,語氣堅定:“娘娘,事在人為,或許轉機便在其中。”
慕容佩睜開眼睛,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在宮中蟄伏數月,外面可有什麼異動?”
沈硯搖頭道:“回娘娘,外面的風波再大,也大不過皇長子的喜樂平安。”
慕容佩隨即又道:“說來也是奇事一樁,宮中的那些嬤嬤們都束手無策,偏偏你有辦法哄得皇長子安靜乖巧……”
“許是奴才一直侍奉在娘娘身邊,守護著皇長子平安出生,故而,皇長子對奴才也多了幾分親近與信賴。”
慕容佩聽了這話,寒意悄然爬上心頭,愈發覺得此人難以捉摸,其可怕之處更甚往昔。
但凡是這宮裡的人,他都有辦法討好拉攏,連襁褓中的孩子也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
此人之手段,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