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霖知道很多人——包括他的心腹,都覺得盧依依是個非常可怕的人,歷經硝煙的戰士都曾在那個脆弱嬌嫩的女孩面前恐懼顫抖,但盧青霖甚至從來都不覺得他的女兒是個壞人。
她只是還沒有長大罷了。
小孩子總是因為天真無知而顯得有幾分邪惡,他們會滿面笑容地扯下蝴蝶的翅膀,把螳螂撕成兩半,將滾燙的開水倒進螞蟻洞,用繩子拴住鳥兒隨意玩耍,故意踩住貓的尾巴讓它高聲尖叫……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他們並不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會給其他生物帶來的傷害,以及對這個世界的好奇罷了——有哪個父母會因為自己的孩子玩了兩隻蟲子就認為他是個壞胚子呢?
作為一個二十四孝的好爸爸,盧青霖自然也從來都不會這麼想。
所謂熊孩子的背後一定會有至少一個熊家長,盧青霖毫無疑問就是這麼一個角色。只不過,一般的熊孩子最多隻能玩玩樹上的蟲子,招貓逗狗地惹人嫌,但盧青霖的權勢和地位卻讓盧依依“熊”得更加肆無忌憚。
她好奇胎兒在母親腹中是怎樣的狀態,就親手剖開孕婦的肚子看一看;她覺得傳說中的蠱非常有趣,就把蟲卵和蛇卵塞進活人的體內孵化;她聽說了古代有十種酷刑,就興致勃勃地讓人買來各種刑具並讓自己討厭的人“體驗”了一番;她想知道人魚是怎麼把人的身體和魚的尾巴連線起來的,就從面板開始一層層地割開觀察一番。
經過長久的實踐和學習,盧依依的解剖技術可以說已經非常精巧準確,下刀時的動作利落乾脆,絕不拖泥帶水,又優雅從容地彷彿在描繪一幅精緻的畫卷,一些可以稱為技術精湛的外科醫生也沒辦法達到跟她一樣的水平。所以有時盧青霖也會驕傲地想:依依哪怕將來不繼承自己的事業,也能當一個非常優秀的醫生啊!
他滿懷憐愛地等待自己女兒破繭成蝶的一刻。
直到他抱住女孩屍體的時候,他內心依然還殘存著那種微弱的、帶著喜悅的期待。
但卻永遠也不可能看到了。
……
鞋子踩進水裡,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儘管腳上事先已經套上了靴子,還是讓人覺得腳底陰冷。
細碎的玻璃碎片散落在水中,折射著星星點點的光芒,房間裡的一些小東西漂浮在水面上,還有些水草和碎石,時不時還有小魚從腳邊遊過,原本清澈的水已經變得渾濁,其原因除了灰塵,大概還有混入其中的血色。
周雲澤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看著他的同事們忙忙碌碌地記錄現場、排水、收集線索,他看上去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凝眉思索這次的案件,只是目光是不是往一個臉色略微蒼白的普通警察身上掃去。盧青霖也守在門外,只是這個男人在短短几天內頭髮已經白了大半,神色憔悴,眼中佈滿血絲,眼神中,有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東西。
獨生女兒的突然死亡,讓這個男人陷入瘋狂而偏執的復仇當中,但問題是,他連自己該向誰復仇都不知道。術業有專攻,儘管他自己的手下中不乏機敏百出、巧捷萬端的人物,但要根據一個被水泡了的現場查出兇手到底是誰,除了調取監控錄影和嚴刑拷打審問以外也沒有別的辦法。負責大小姐安全的兩個保鏢如今只剩下一口氣,人魚也全無蹤影,但他們依然沒有得到任何線索。
只要能破案,盧青霖根本不在意藉助誰的力量,他請了國內外的名偵探,也找了破案率奇高的一些警察,周雲澤本人因為這幾年屢有建樹也在邀請之列,風聲鬧大以後,不知道怎麼傳進了老上司的耳中,金南對這案子竟然意外地感興趣,假扮成一個小警察跟著他一起進入了現場。
周雲澤把思緒從猜測金南的目的上拉回來,破案才是他的本職工作,而不是揣摩上意。
現場記錄完,堆積了數天已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