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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話,就說吧。」
那名從其他堂口調來的年輕隨從困惑道:
「您這歲數,也快退了,何必這般呢?」
他是入梨花堂後,才被分配給鄭老頭當下屬的。
在他的印象裡,這位老上司永遠對人和和氣氣,和刻板印象中的詔衙閻王迥異。
在梨花堂也是熬時間。
怎麼想,都沒必要在最後一年橫生枝節。
鄭老頭還沒吭聲,旁邊另外一名中年錦衣走過來。
笑著拍了下年輕同僚的肩膀,說道:
「終歸是太年輕,伱進詔衙也不短了,都沒聽過『梅花老九』的故事?」
鄭老頭笑了笑,感慨道:
「物是人非啊。」
詔衙歷史上,從不缺少傳奇。
梅花老九,便是三十年前,那一代詔衙中大名鼎鼎的一個人物。
其出身「梅花堂」,因名字裡帶了個「九」字,被稱為老九,膽大心細,能力極強,屢破大案。
一度被提拔為梅花堂緝司,也是當年最年輕的緝司。
可惜,許是年少輕狂,或骨子裡的正義,梅花老九在某次抄家中,看不慣同僚另一位緝司的行事作風,不肯同流合汙,怒而拔刀相向。
而後,面對當時的督公要他檢討的要求,怒而提刀入總督堂,刀劈牌匾,被一路貶成最底層的隨從差役。
其中幾經風波,最後被剝奪了外出辦案的權力。
意興闌珊,也似對衙門失望,才銷聲匿跡。
於是,衙門裡多了個整日喝茶看報,擺弄木雕,糊弄事的鄭老九。
「呵呵,本以為,會在梨花堂這座冷宮裡一直混到退休,但誰成想,臨了臨了遇到個肯放權給我老鄭抓人辦案的小上司。」
鄭老九笑得一臉褶子:
「那總得再折騰下,再脫去這身錦衣,才算有始有終啊。」
他將大茶缸塞到年輕隨從懷裡,揹著手,跨過長街往對面走,嘀咕道:
「禮部給事中?早聽說這人不是個好東西,沒成想,有落到我老鄭手裡的一天。」
俄頃,給事中衙門被破開。
鄭老九一揮手,身後官差如狼似虎湧入。
不多時,將一名青袍官員五花大綁,拽了出來。
「下一個。」
……
……
整整一日,梨花堂的錦衣四處出擊,幾乎跑遍了京師各大衙門。
每次或有阻攔,便是一頓拳腳,刀鞘狠砸,將一群文官打的哭爹喊娘,然後五花大綁將目標拉出去。
朝詔獄裡送人的過程更是沒停過。
以至於衙門上下的人,都悉數被驚動。
茫然以為,是朝堂上出了什麼驚天大案,才有這麼多涉案官員集體被捕。
到晚上時,詔獄裡空餘的牢房幾乎被塞滿了。
疲憊不堪,卻隱隱帶著興奮的四名校尉,也率領手下隨從,回到梨花堂裡,交換各自的收穫。
「大人,名單上五十八人已悉數捉拿歸案,隨時等您提審。」
錢可柔走到主位上,閉目養神,彷彿睡著了的趙都安身旁,小聲稟告。
看似睡了一天,實則沉浸在「觀想」中,跟隨太祖皇帝在沙漠中跋涉了一天的趙都安睜開雙眼。
望見長桌旁,正殷切看向自己的屬下。
大堂外,夕陽餘暉灑在那一株大梨樹上。
青澀的梨子都彷彿鍍上暖光,像是熟透了般。
「知道了。」趙都安說道。
他雲淡風輕的姿態,彷彿壓根不覺得,一口氣逮捕五十八名朝廷官員,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