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都安沒吭聲,靜待下文。
以他的經驗,知道大人物這般開場,往往是欲抑先揚。
接下來,大概要接一個「但是」。
果不其然,董太師先稱讚了他幾句,話鋒一轉:
「但……一昧依仗權術,不顧名聲,或可為將,卻當不得帥字。
你既是行伍軍卒出身,如今又在詔衙任職,想來也知曉,自古凡名將,皆文武兼備……
你若專心走武道,一心修行,老夫便也不會說什麼。
武道一途,走至絕巔,可為宗師,亦為大道。或去軍中廝殺歷練,或去江湖潛修遊歷都可。
但……你既走了為官一路,便該知進退,多讀書。
刀劍雖好,但為官一道,治國安邦,少不了刀劍,但真正要依靠的,還是文道。言盡於此,你自思量吧。」
說完,這位大學士閉上了眼睛,家僕放下簾子,馬車轆轆朝宮外駛去了。
留下趙都安杵在原地,先是茫然,繼而沉思。
這無頭無腦的一番話,粗聽像是長輩對晚輩的勸誡,要他多讀書,才好走得更高的意思。
但仔細琢磨,字裡行間透出的真正含義,倒像是告誡。
告誡他:
朝堂上,真正走到高處的,大多還是文人。
這世界雖有玄妙偉力,但治國,終歸不是武力所擅長的,治民,律法,禮法,開智,農耕,商貿……
上到治理一國的策略,下到劃分一村一縣的利益,都要依賴文人。
趙都安武者出身,又不去從軍,無法走樞密院,或兵部的路線。
那走到頂點,也無非是馬閻這個位置。
「是提醒我不要因被陛下賞識,就心生妄念,試圖成為如當年太監王震那種『權宦』佞臣麼?
恩,換一句我熟悉的話,就是告誡我,要擺清楚自己的位置……」
趙都安臉色古怪。
他想說一句,太師你可能誤會了什麼。
我根本沒想過走仕途……做什麼權臣啊……
如今的立功,升官,都只是在自己尚且孱弱的時候,不斷積累防身的底氣。
並不意味著,他真想成為名臣,做到某個位置上發光發熱。
如果非要說目標,一個是武道修行,想見識下另一番風光。
比如當個「武神」啥的……
一個是攻略女帝……咳,從這個角度,董太師誤解他,也不意外了。
畢竟,趙都安如今的表現,確實在朝著女帝寵臣的方向走。
而歷史上,如他這般,從寵臣,進化為奸佞的例子屢見不鮮。
至於他想說的另一句話則是:
「我讀書很多的好吧,怎麼都覺得我沒學識,不懂文人那套東西一樣……」
趙都安無奈。
袁立是這樣,這個董太師也這樣。
「算了,隨你們想吧。」趙都安懶得解釋。
……
……
御花園,涼亭內。
「陛下,趙大人來了。」
伴隨女官稟告,徐貞觀笑著招呼他進來。
俄頃,身材昂藏,俊朗非凡的趙都安一身緝司官袍,邁步而至:
「臣,前來複命。」
旋即,便聽女帝清冷中帶著笑意的聲線:
「過來坐吧。」
她的聲音很有辨識度。
不是江南女子的柔,也非北方女子的硬朗,沉聲時,威嚴的令人生不出褻瀆之心。
如此刻這般,心情好時,簡簡單單句子,卻好似一雙無形的手,鑽進人的耳朵眼,撫在心口裡。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