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慈悲容顏。
謝一鷺瞬間啞然,這人有一股氣韻,和石階上那隊氣勢洶洶的淨軍無關,和銅盤裡那堆高高搭起的銀子也無關,不是位高權重的霸氣,而是沉澱到骨子裡的從容。
這是廖吉祥嗎?謝一鷺詫異,和鄭銑太不一樣,鄭銑渾身透著奢靡煊赫的人間煙火,他卻冷冷清清,若不是鬼,便是仙了。
一個大個子彎腰去託廖吉祥的手,謝一鷺認得,是亦失哈,他小心翼翼把姓廖的從蒲團上挽起來,這位大璫是真的瘦削,那挺拔蘊藉的樣子本該是一竿竹、一支槍的,可稍一邁步,便叫人失望了‐‐他走起路來一腳深一腳淺,是個跛子。
&ldo;督公!&rdo;所有穿白的宦官都跪倒,跪得很低很齊,訓練有素的步調不是織造太監該有的,比鎮守軍有過之而無不及。
廖吉祥瘸的是左腿,像是膝蓋壞了,受不得力,亦失哈緊緊護著,彷彿護著一位嬌小姐,謝一鷺驚訝於他的身量,那一捻細腰,似乎一隻手就能握住,一隻手也能折斷,他戴麒麟補子,窄小的臉孔雪片似地白,五官極淺淡。
人沒到跟前,謝一鷺已經聞到一縷似有若無的檀香,春風挾著,又摻了糙葉味,仔細辨認的話,還有甜甜的牛辱氣息。
亦失哈緊著步子把人攙下來,因為站在階上,廖吉祥居高臨下,那眼是玲瓏眼,薄薄的雙眼皮,嘴唇是菩薩像上常見的,談不上美,但著實豐潤,他沉靜地把謝一鷺瞧著,問:&ldo;什麼名字?&rdo;
謝一鷺從沒這麼近地和權貴對視,不禁看得出神。
&ldo;問你叫什麼。&rdo;亦失哈催促,謝一鷺兩頰一紅,磕磕絆絆報上姓名,廖吉祥寡淡的臉上沒有表情,金棠、阮鈿、張彩、阿留,都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等著他吩咐。
&ldo;阮鈿,&rdo;最終,廖吉祥一偏頭,點中了這個安南人,&ldo;記住了嗎?&rdo;
阮鈿的表情怎麼形容呢,像是在外頭鬥慣了的惡犬到主人面前露出肚皮,撒著歡地搖尾巴:&ldo;記住了!&rdo;
廖吉祥咳了咳,扣住亦失哈的手,阿留一眼看見,立即下去替他開路,老百姓躲瘟神似地把路讓出來,亦失哈在石階上蹲下,託一片羽毛那樣把廖吉祥馱到了背上。
織造局的人分批退去,過小山門的香客們嘰嘰喳喳議論,一片謾罵聲裡,謝一鷺聽屈鳳說:&ldo;這兩天你別出門了。&rdo;
&ldo;不至於吧,&rdo;他強自笑笑,有意表現得灑脫,&ldo;大不了把我再貶到遼東去。&rdo;
屈鳳拽了他一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惱怒地瞪著,&ldo;他叫的是阮鈿!&rdo;
謝一鷺不解,屈鳳先是沉默,而後一聲嘆息,&ldo;他若叫的是金棠,你還有命……&rdo;
謝一鷺懂了,再不懂就是迂了,他安靜一陣,然後說:&ldo;來吧,我等著。&rdo;
這話屈鳳沒接。
從折缽禪寺回城,謝一鷺和屈鳳分手,急急去了靈福寺,對著石燈探了又探,仍是一無所獲。那個人不願見他,他空抬著兩手,在新長的小糙叢裡頹然坐下,落寞,也許還有那麼一絲埋怨,他把頭沉沉折在胸口。
帶著一屁股泥回家,他一頭扎進書房鋪紙研墨,挽著袖子幾次要落筆,都生生停住,倏地,一滴淚打在紙頭,他使勁揩了一把,匆匆寫下:生死榮辱,旦夕之間,
魂牽夢縈,唯此一念。
第7章
第二天夜裡,謝一鷺就收到回信了,是一篇語焉不詳的小楷,分三列,第一列寫著&ldo;舍利子、霸陵橋&rdo;,第二列寫著&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