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鷺認識,是龔輦,穿的卻不是方才那身罩甲了,而是一件淺紫道袍,他是特地回去換了一身衣裳。
果然,他和廖吉祥有交情,謝一鷺站在黑暗中,看著那隻亮閃閃的燈,燈光裡,龔輦和守門火者遞帖說話,不消等,便堂而皇之進去了。
謝一鷺轉身要走,廖吉祥今晚多半是沒空見他,可走了兩步又不捨得,摸黑繞到後門去拍,守門的看是他,叫了一聲&ldo;謝大人&rdo;,沒讓進。
他失魂落魄地等,聽門裡幾個值夜的火者在嘀咕:&ldo;……是吵架了……到底讓不讓進……&rdo;其中一個探出頭,虛假地陪著笑臉:&ldo;大人稍等。&rdo;
謝一鷺便等,等了快半個時辰,門從裡頭開啟,甬道上亮著一盞黃燈籠,燈籠後背手站著的是阮鈿,就著耀目的燈火看了看他,一揚頭一轉身,意思是讓他跟上。
謝一鷺立刻跟他走,本來想走後頭,阮鈿卻讓了又讓,和他並肩,邊走,還邊好奇地打量,謝一鷺稍一看他,他便急忙轉開臉。
&ldo;你……有事?&rdo;謝一鷺問。
阮鈿很惱火地咬了咬牙,推了前頭提燈籠的一把,讓他離遠點,然後凶神惡煞地對謝一鷺說:&ldo;過去……多有得罪了!&rdo;
這是想緩和關係,可那態度真不像樣,謝一鷺點點頭,沒說話。黃燈籠在前頭引著,像觸手可及的圓月亮,照得葉兒糙兒都鑲了金般地美,熏熏然被這黃光烤著,謝一鷺忽然冒出一句:&ldo;他大約厭煩我了。&rdo;
阮鈿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那天早上的事他聽底下人說過,可這話從謝一鷺嘴裡出來,怎麼聽都不對勁兒,他還沒轉過這個彎,謝一鷺又說:&ldo;報個門哪用半個時辰,是他讓你撂著我的吧?&rdo;
被他說準了,阮鈿愣住,正要說句否認的話,廖吉祥的大屋到了,謝一鷺不等他回答,或說是不敢聽他回答,匆匆說句了&ldo;多謝&rdo;,便逃進屋子去了。
仍然是那兩隻白蠟,冷冷清清地燃,廖吉祥不在,多半是陪著龔輦,謝一鷺在窗欞下呆站了一陣,無所事事地左右徘徊,踱到書案邊,看那上頭凌凌亂亂鋪著許多信箋,其中一張露出個角,上頭是個&ldo;臧&rdo;字。
他懂得非禮勿視的道理,可那個字像一根針,刺得他手癢,他稍稍把紙扯出一些,看見了落款,正是&ldo;臧芳&rdo;。
既然扯了,他索性全拽出來,信不是一封,有一小摞,都是臧芳到南京後寫的,隨便揀一段看,皆是多愁善感的酸詩:五年前共把離觴,舊句猶能記兩行,今日萍蹤雖暫定,兩鳧安得並南翔?&rdo;
那個&ldo;並&rdo;字,謝一鷺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粗粗往下掃視,一句話楔入眼簾:君以知己待我,我踐碎君心……
背後門響,是廖吉祥回來了,謝一鷺一抖,信從手裡滑脫,落回桌上。
廖吉祥看見了,他看他的信,但什麼都沒說,他壓根沒打算和他說話,懶懶地伸著兩隻手,像個驕奢的老爺,讓小火者伺候更衣盥洗,謝一鷺故意挑了最遠的一把椅子坐,看都不看他,底下人忙活完出去了,他也不吭聲,兩個人就這麼在沉默中對峙。
這夜風好,蟲兒叫得歡,越叫,越顯得屋子裡寂靜。
&ldo;來人,&rdo;廖吉祥先開口,卻是吩咐外頭,&ldo;把客房收拾出來。&rdo;
謝一鷺心口狠狠疼了一下,緊接著,所有這些事,屈鳳、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