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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看著她走遠。

入冬的雲林館彷彿隨了主人蕭條的遭遇,每況愈下。定期送來的俸祿供養中斷很久,辦事太監好容易來一趟也總是缺衣少食。忍凍捱餓還領不到月俸的家僕逃的逃,辭的辭,如今也所剩無多。全靠著阿錦精打細算,館中的吃穿用度才得以勉強維持。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這樣下去……我輕嘆一口氣,裹了裹外袍,轉身往房中走去。

眼下更棘手的,恐怕還是明日的除夕宴。玄明暴虐不止,赴宴絕不會是吃飯那麼簡單,甚至無異於赴湯蹈火。可若是不去,依玄明的性子,折磨只會變本加厲。司馬熾心灰意冷,每日如行屍走肉,昏睡不醒。這個樣子,又如何進宮赴宴?

回到房中,隨手撿起一冊書翻了翻,終因心神不寧作罷。是否該去提醒他明日是赴宴之期?片刻凝神後,我起身和衣,出門往東閣行去。

他一向早起。我站在房門口,想起今歲元月時,我一手端湯一手提匣,顧忌著非禮勿視,也這樣立在門前猶疑。後來推門看去,他已端整地坐著看書,絲毫不見晨起的倦意,靜靜地側目看來,清氣逼人。

現在這扇門內,再不會有這樣的場景了。

我推門,探身而入,一陣窒人的暖意襲來,屋子裡一片昏暗。從宮裡回來後,他總說冷。命人將窗扉層層蒙上,還不斷地添著炭火。縱是如此,此刻他蜷縮在床榻上,依舊瑟瑟發抖。

“阿熾……”

我輕喚了一聲。

他側身而趟,背對著我,長久沒有應答。我俯□□,聽到細細的呼吸聲,驟然緊起的心才微微放下。

“阿熾,明日便是除夕。

呼吸聲頓了頓,他還是沒有說話。

“入暮時分,我們就該進宮了。”

我看著他凌亂的發,儘量讓語氣輕鬆些。

“只是吃酒而已,我想,很快就能回來的。”

說罷,我小心翼翼地等了很久。昏暗的房中瀰漫著死寂,我起身,藉著房門敞開透入的一點光亮,環視四周。一桌一幾,一書一冊,全都透著絕望。我心中嘆了一聲,無奈打算放棄。

就在我回身時,他悶悶哼了一聲。

這一聲,是幾日來,他與我說的第一句話。我幾乎是喜笑顏開地轉過身,他沒有動,還是原來的姿勢,可在我看來卻比片刻前鮮活了不少。

“你醒了?餓嗎?想吃些什麼,我讓人去做。”

又是一陣靜默,很長時間後,他微弱嘶啞的聲音再次傳來:“不用。”

已經很好了,我這樣對自己說。然後就像他能看到似的,用力點了點頭:“嗯!”

出房門時,心裡好像又充滿了希望。會好起來的,這是我一直相信的時間的力量。悲哀地活下去,總有一天悲哀會消褪;殘缺地活下去,總有一天殘缺會圓滿。那時年輕氣盛的我天真地認為,時間會站在我們這邊,只要熬過眼下,它會在很遠很遠的以後,為我們安排一個美滿的結局。

我沒想過自己已經掉進它不懷好意的陷阱,就像我沒想到,司馬熾會在時間的噩運裡一路急轉直下,悲哀變成更悲哀,殘缺變得更殘缺。我們的確會有一個結局,就在不遠的以後,並不美滿。

也許我說錯了,關於司馬熾的悲哀與殘缺。在冷宮西殿親眼目睹蘭璧慘死,而後屍骨無存地徹底失去她,那就已是足以讓他心死的最大的悲哀與殘缺了。之後,無論時間如何待他,是榮是辱,都已沒有分別。

所以嘉平二年最後一夜,當他以前朝皇帝之尊,被迫在光極殿為滿朝文武“青衣行酒”時,神情舉止沒有一絲變化。不是神態自若的從容,而是魂不守舍的渾噩。

這就是,玄明讓他赴宴的目的。令他換上小廝的粗布青衣,跟太監們一道,為宴中官員斟酒、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