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對手的他,也不再堅持。
他既無資本,又無資格,更無把握。
江面平靜無波,心裡波濤洶湧。
黃浦江上的遊船也開了霓虹,熱熱鬧鬧開過來,更襯得這邊的冷寂。
舍和得,猶如辯證題。他們都在舍,他們為了得,來來回回,卻並沒有弄清楚,什麼是“捨得”。
明明是不捨得。
楊筱光暗暗數,來回九遍。馬路邊的店鋪一間一間閉幕,喧囂的大世界也要宣佈沉寂了,電影放映也結束了。杜莎夫人蠟像館樓下的招牌蠟像是姚明,楊筱光蹦過去,比了個高,叫:“我自不量力。”
潘以倫隔著一雙玻璃片,看著她。當年的她,同他隔條馬路,他知道那是兩個世界。她用手夠著“姚明”的肩,這叫高不可攀。
母親後來還同他說過:“以倫,媽媽不想打擊你,但是媽媽還是要說,小楊的家庭對你來說高不可攀,以後必會成為你的雙倍負擔。丈母孃心頭的一口不順氣噴在你們頭上,她都未必擔得了。媽媽是不希望你受氣的。”
母親說得對,她這樣的女孩兒,應該輕鬆地談戀愛,輕鬆地組織家庭,不應該煩惱於未來,掙扎於感情,是他強行將她拽進了他的世界。
他自己都不能擔待的前途,怎能讓她先去承受壓力?
女孩兒等不起,他知道。
潘以倫說:“小姐姐,謝謝你。”
楊筱光笑得像朵花,原本就是蘋果臉,笑起來更顯小,跟學生似的。她撞撞他的肩:“改天給我十張簽名照,往後你紅了我好拍賣。還有以後要說你有個很可愛的前女友,她是你人生旅途中的明燈。”
他說:“出自傳的時候還要專門寫一章,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楊筱光搖頭:“正太,我沒這麼重要。”
潘以倫走到“姚明”的另一邊。
他們中間終於隔了山,誰都看不見誰。
“我們差一場真正的戀愛。”
楊筱光打了一個哈欠,她真想此時有張床,可以睡下去,將煩惱都拋開。可惜,沒有。她把他們的照片貼心收好。
差一場真正的戀愛,幕已落,兩人在險阻之前止步。
楊筱光幾乎自嘲地撇了撇嘴。
這就是現實。
言情小說通常不會這樣寫,瓊瑤奶奶更是鼓吹真愛無敵。小說照進現實,卻不是這樣演的。哪有那麼纏綿?一時半刻,就要宣佈現實的殘酷了。
不是不相信真愛無敵,而是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萬般無奈,只好這樣,宣佈考試不及格。
楊筱光越過“姚明”,給了潘以倫一個擁抱,結結實實,似乎圓滿。
我們都懦弱,我們都怕受傷害,她想。
城市裡的鋼筋水泥銳利得超乎人們的想象,鋼筋水泥下的感情,縹緲得近乎透明。
楊筱光的心裡起了一點銳利的痛,像尖頂的城市建築,扎向天空。
她叫他:“正太十三郎。”
回到當初。
她做了個握拳的手勢:“加油。”
也如當初,她不斷對他說的話。
潘以倫就在對面站著,他們彼此都加不了油。
就此分手。
楊筱光回頭時想,城市豔遇,大致如此,無疾而終,也該如此,是她沒有學會該怎麼樣去愛。
她覺得對不起他,因為她想不出更好的處理辦法,鼓不起更大的勇氣。
她是知道的,只要她稍微一堅持,他就會奮勇直前,是她辜負了他。
楊筱光的眼淚不期然就落了下來。她執起手機,把裡面的簡訊一條一條,一條一條刪除。
這是一場和平的分手,她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