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他。
可以想見此刻的舒大鴻一定是滿臉無辜地瞪她背影,怎麼也想不出她在氣什麼。幻想出他的拙樣,竟是忍不住湧上無限笑意,偷偷流瀉在唇角,揚成優美的弧度。
這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二楞子。
“喂,你到底想怎樣啦?”
“我不要現在嫁人。”她閉著眼,平和地開口。背對著他比較不會有揍人的慾望,他的臉只差沒寫上“我欠揍”三個大字。想起來又想笑了,她趕忙塢住臉,不給他瞧見。
“這麼耗著也不成呀!”
“首先,我要你攢一些銀兩。”她腦中開始計量,很快浮出了一個開源節流的計畫。
“我有在攢呀。”他勤勞得像條老牛。
“但也花得一毛也不剩。”她輕哼。
“可是那都是……”
“住嘴。從明日起,我要你把銀兩交給我保管,不許在未經我同意的情況下亂用。乞丐們少你一份施捨也不會死掉,這些小動物根本也不須大魚大肉來伺候,那些孤苦伶仃的老人可以接濟,但我有更省錢的法子。”
“但……但……”他怯怯地想搶回一點自主權。
“怎樣!”她霍地翻身一瞪。
他立即忙不迭地點頭。
“好啦,好啦,依你。”
那趕緊轉身,縮入棉襖中噤聲地大笑,他那拙樣,真是太……太好笑了……也有那麼點……可愛。
好一個舒大鴻半個月來,她每天收到的銀兩時多時少,收得她天天大搖其頭。天曉得這笨蛋只會賣勞力而不會動腦筋。
目前為止,唯一的收穫是她已清楚地知道泉州境內各種勞力的工資有多少了。
當一天的木工,有兩百文。
當一天的捆工,有兩百五十文。
當臨時轎伕,有三百文。
沒工可做,自己打魚去賣,被人殺價殺得七零八落倒還有三、四兩的血本回歸。
算錢算得季瀲灩不知道自己該撞牆好,還是揍他一頓仰天長嘯好;從遇見他開始,她的暴力傾向只多不少。
快過年了,下雪量增多,在黃昏時,大雪已溢進門檻裡。這間破屋子雖有稍事修補,畢竟也不足以禦寒,她擱下手中的針線活,望了門口一眼,也順便瞪了眼趴在火堆邊的二狗一貓。謝天謝地,由於她的禁止,那呆瓜沒有再四處找沒人要的貓狗回來。
全天下大概沒有比舒大鴻更可悲的“善人”了。他救的東西,包括她,沒有一個對他有感恩之心;她還算有良心,畢竟她是堂堂的萬物之靈嘛!瞧瞧他的馬,向來不聽話也就算了,竟還敢支使主人的方向;而這些病貓病狗,大概前些日子被伺候得太好,一旦給吃骨頭殘餚,竟敢低咆以對。真是沒有一點當人的尊嚴。
於是她負起所有教養責任,對二狗一貓一馬及一人行教育,要他們知本分、明白誰才是老大,真是沒規矩。而結果是,所有東西都很“敬畏”她,在她面前沒一個敢放肆。
一如此刻,鍋裡的飯已煮好,香味四溢,那些貓狗萬分垂涎,卻也不敢移動分毫,生怕被取消晚餐,可見她訓練有方,畜生也懂得看臉色了。
她的規矩也不太多,一來是貓狗不必吃太飽,每日兩餐即可;古人說的,讓畜生吃中餐除了會懶與笨之外,也會不認主人,所以中餐大可省了。再來,萬物存於世必得對這世界有所貢獻,司其天職才行:貓捉耗子,狗看門助獵,人們則辛勤工作、促進繁榮,沒有誰可以每天張口專等吃飯。
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自幼習了父母教授的各種技能與庭訓,她相當明白這道理。
咬斷線頭,她將手中的男用黑色大袍攤開審視,檢視有無遺漏的地方。沒有,只差縫上佈扣了。
這麼冷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