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班,那個男孩餓了,紮在媽媽懷裡找奶吃,她抱著他,哄他。怕影響到其他的病人,她給孩子裹著毯子在樓道里踱來踱去,一首一首地唱著歌。終於孩子哭累了,睡著了。
白天抽完了血樣,我們去例行查房,她問可以給孩子餵奶了嗎,我們說可以了,那個男孩像是聽懂了,不哭了,兩隻小手上下襬動,眼睛裡亮晶晶的。
之後診斷結果出來了:血小板減少性紫癜。
孩子的病很有可能是因為藥物過敏引起的,在發病之前他們剛剛打了預防針。我開始給孩子輸液:葡萄糖和博欣靜丙,也就是免疫球蛋白。藥物用了利血生和阿賽松,再加上治療腹瀉的乳酸菌素和鈣片。輸液的第二天檢查血常規,孩子的血小板數量很快就上升了。疾病就是這樣,找對了根源就容易治療。
到了第三天,孩子的血小板值已經接近正常了。我總是主動去看那個男孩,他很乖,不常哭。他有個很特殊的名字叫墨耕。我問她:“你們是不是書香門第?名字真特別。”她笑了,不回答。她總是拿一個雙面繡著“平安”的手機掛件逗她的孩子,男孩也會咯咯地笑出聲音。有時候看到她給護士站的小盆栽澆水,有時候又看到她給別的孩子削蘋果。
我上班時會給她講用的什麼藥,怎麼護理。她聽著,點頭。到了第六天,她來找我:“醫生,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墨耕的情況基本上穩定了,可以的話我希望明天出院。”我說:“一般的療程是八到十天。再觀察一下吧。”她想了想說:“之後不也要隨診嗎?也不用再輸液了吧。”她說的真的挺對的,把程式瞭解得很清楚。我忍不住問她:“你怎麼在之前從不問問我們治療和診斷的相關問題呢?”她說:“為什麼要問,孩子交給你們,不就是應該信任你們嗎?再說了,誰會比醫生更瞭解病情呢?就不問了。”
一時,我啞口無言。她對醫生的這種信任,我真的是很久沒有感受過了。很多時候病人和家屬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他們的信任帶著某些恭維和惶恐,可她不是,她把那份對生命的信任交給了我們。對於親人的信任是理所應當,對於陌生人的信任則需要巨大的勇氣。
次日他們出院了,墨耕和我已經熟悉了,但他還是很羞澀,烏黑的眼睛還是偷偷地打量人。他比入院時重了兩斤。他的爺爺、奶奶和姥姥、姥爺給我們送來了水果,我們當然沒有收。孩子母親把那個手機掛件送給了我,臨走時她說:“做醫生多好呀,救死扶傷說得有些大了,可是能看到孩子們健康地出院,就是很大的成就,對吧?”她壞壞地眨著眼睛,馬尾辮搖來搖去,很輕鬆很從容地說。
我信任你(2)
她的話讓我對於自己的工作,變得由衷地熱愛,因為那一份信任,所以要有比信任更大的責任。
之後的我慢慢不再厭煩那些哭鬧的孩子了,對於家長也溫和體貼一些了。因為我知道,他們都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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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那期待的眼神
醫學的大道上我已走過二十五度春秋,很多事也已漸漸淡忘,但是魂縈夢牽、日久彌新的卻是一位病人的眼神。
那是在我大學畢業實習時發生的一件事。當時我們跟隨老師應診,我們每個人先自己診斷病人,然後把自己所開的處方交給老師審閱,最後交給病人取藥。我遇到一位老人,當他坐在我面前時,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話一點不假。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呢?那帶著滄桑、透著衰老的雙眸,充滿了焦慮煩躁、絕望無助和悲傷憂愁。他那痛苦萬分卻又帶有一絲希望的目光,就像照相一樣定格在我的腦海。這樣的目光深深地觸動著我的心靈,讓我產生一定要為他解除痛苦的願望。
他得的是一種怪病,近兩月來持續無名高熱,在多所大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