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今日,是來感謝鄉君救命之恩的。”
看到他走路的姿勢,淺靈就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只仍感到很是訝異。
她擺擺手,讓護衛撤開,詢問道:
“恭王殿下,您為何會在此?”
恭王慘白的一張臉,像敷著牆灰,無甚活氣,聲音更是梗著一道坎兒,斷斷續續,虛弱無比:
“本王……身子抱恙,體力不支,故不能前去固山,參與封禪。聽說,我溺水之後,是鄉君救醒了我,今日,我感覺好了一些,特意來當面致謝的。”
他說一句咳一陣,好不容易說到最後,竟是咳得臉都青了。
那小廝連忙攙住他,焦急地說道:“王爺,王爺,您沒事吧……您在這守了一下午,錯過了喝藥的時辰,咱們得趕緊回去喝藥啊!”
“不……待本王,把話說完……咳咳咳……”
他又急咳起來,彷彿把肝都要咳出來了,瘦削的身子宛若一叢枯竹搖搖欲墜,幾乎要把小廝壓倒。
淺靈看如此情形,便對棲月道:“先把人扶進去。”
“是。”
她率先進了府,棲月跟小廝一人一邊,小心翼翼地把恭王攙進了堂屋,讓他坐在圈椅裡。
淺靈拿了一丸止咳的丹藥,讓小廝喂他服下,然後按著恭王的腕處,細細聽起來。
“恭王爺該靜養的,”淺靈一邊低頭寫藥方,一邊道,“不能急著出來。”
恭王寡淡的臉上現出一絲虛弱的笑,嘶啞著道:
“本王……也只有這個時機合適,平常來,叫其他人知道了,對你不好。”
淺靈的筆尖頓了一回,又繼續書寫完,把方子交給了喜盈。
“讓後廚熬藥,抓緊。”
恭王看喜盈離去,慢慢把手腕收回了袖中,側著臉看了一眼淺靈,又迅速收回目光。
“本是想來道謝的,沒想到又給鄉君添麻煩了。”
他的措辭和語調,包裹著一種不屬於皇子的謙卑,好似生怕冒犯了她一樣。
淺靈不由望過去,目光交錯,他匆忙收回,眼眸低垂下來,內凹的兩腮掛著陰影,透出一絲靦腆之意。
那小廝是個跳脫的,高興地說道:“鄉君,小的名兒叫六桂,是王爺貼身的奴才。王爺身子不好,但一直惦記鄉君的救命之恩,老早就想親自登門,說來晚了就沒有誠意了,奈何身體一直不濟。今日可算尋到機會能出來,一直在府門外等鄉君回府。”
淺靈道:“我恰今日有約在身,何不問過門房,且進府來等?”
“王爺他……”六桂眼巴巴看了恭王一眼,“王爺怕姑娘不願意,王爺性子就是如此,內斂,不善言辭,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
“六桂,休得多話!”
恭王似乎臉上有點掛不住,青白的臉色竟浮現一絲淺淺的紅暈,容色也顯得沒那麼寡淡了。
淺靈倒是知道他如此謹小慎微的原因,並不置喙,抬手斟茶。恭王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恭王抿抿嘴,良久道:“在水裡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掙扎,都在逃,但本王腿腳不便,越動就沉得越快,根本逃不了。湖裡亂糟糟的,沒人聽得見本王的聲音,沒人知道本王在水裡。本王以為,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那裡了,幸得鄉君出手相救。”
淺靈道:“王爺多禮了,彼時人太多,我亦不知您在水中。您是禁衛軍救上來的,給您施針的命令是聖上下的,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不管怎麼說,鄉君撿回了本王的命,本王就該回報。本王府上所有之物,只怕鄉君都不缺,送了也沒誠意,所以今日本王是為送承諾來的,鄉君今後若有難,儘可派人到恭王府尋我,凡力所能及之處,本王必定為鄉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