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菲整個人足足傻了有半分鐘,隨後頭轉向我這邊問我:“司葭,剛才財務是不是說我爸的工廠倒閉了?”
我從活動梯子上下來,快步走到胡之菲身旁,拍了拍手上的灰,從胡之菲手裡接過核對單,放到一旁,拉著她坐下,勸了一句:“你先別急。我覺得她話裡不全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胡之菲眼睛睜大,表情有些駭然。
我心裡咯噔一下,說話有些結巴起來:“她……好像是說……明年工廠不接新的單子了?”
胡之菲衝我眨巴著眼睛:“不接新單子是什麼意思?”
“是……”我挖空心思解釋著,“就是說……不加工了,廠子呃……要不你打個電話問問你爸。”
胡之菲像是如夢初醒,“哦……”接著,她整個人就像是從慢速狀態加速到正常態,她驚詫地說了一句:“不接新單子不就是停業的意思,他工廠停業了我的電商怎麼辦?胡新華他怎麼能這樣?!”
說著,她有些哆哆嗦嗦地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像是要給她爸打電話。可大概是情緒過於激動的緣故,螢幕劃了半天都沒劃開。
正巧林飛宇的電話進來,胡之菲順手接了個林飛宇的電話,朝電話吼了一句:“林飛宇,你搗什麼亂哪!”
她粗魯地摁掉林飛宇的電話,胡之菲這才順利切進了通訊錄裡,把電話打了過去,我在旁邊小聲勸道:“菲菲,你別急,有話好好說。沒準是財務傳錯話。”
胡之菲偷空瞟了我一眼,眼神冷的像刀鋒。
隨後,我便聽到胡之菲對著電話大吼一聲:“胡新華,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兒!”
我背後的汗毛蹭得豎了起來……
胡之菲拿著電話走遠幾步,叉著腰開始和她爸爸吵架,我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到幾句——
“你關了廠子,我的銷售怎麼辦,渠道好容易搭建起來……”
“我還欠著黃子爵的投資款吶,爸你幹了一輩子服裝了,難道現在想轉行嗎?你別給人騙了啊……”
“利潤……林潤薄這個是行業現實,爸,可你得熬下去啊,你先倒閉了,別人的廠子不就活了嘛。憑什麼便宜了行業裡的競爭對手……”
胡之菲像個女戰士似的,說話像開機關槍,她一貫是火爆脾氣,剛才那樣,茫然地眨著眼睛對著我問“司葭,你說我爸的廠子是不是倒閉了”,那個樣子才嚇人,所以我這才不知如何應對,只得繞著彎哄她。
我坐在人字梯的最後一格,抱著膝蓋,看向倉庫裡整整齊齊的幾排貨架,上面堆著密密麻麻的包裝好的衝鋒衣和羽絨服,冬天的款,望過去黑壓壓的一片,此刻外頭的陽光只剩零星餘暉,胡之菲沒開電閘,站在門口,身影擋著射進來的微茫,長長的影子黑魆魆的落在腳後跟,成了長長的延長線,靜靜地折在地板上。
她講話的時候,一直保持著那個動作,一手叉腰,一手支著手肘撐著門框。
就像是一尊雕塑,此刻雕塑變換了一下姿勢,手臂垂了下去。
垂落的手臂讓影子一下子沒了氣勢,頹然像是佇立的樹幹,是冬天蕭瑟的樣子,宛如某種日落西山的徵兆……
胡之菲的音量低下去了……句子像被鋸子切割成一段段似的,連不起來了。
“爸……我想不通……廠子……你不開……我不是說傻話……工人遣散再招嘛……爸……你別說這喪氣話……”
倉庫裡光線越來越暗了,我深深地嘆了口氣,站起來,看向四周的牆壁,電扇和電燈的開關挨在一起,電閘在哪兒……
正用目光搜尋著,手機震動起來。
林飛宇的電話。
我接起來。
電話那頭——
“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