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新生報到,就有學生缺席的,我在點名冊上顧潔敏和張竹韜兩個名字後面畫上了兩個圈。
排好座位,領完了新書之後,就到了課間休息。
我和王老師從班級裡走出來,我問王老師:“這兩個學生怎麼沒來呢?”
“不想參加集體活動唄。”王老師不以為意地說,“現在每年都有這樣的學生,智力方面能考上重點高中的,不代表行為規範上也是個合格的高中生。通知都發到釘釘群,確認已讀了的,家長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倆經過樓道拐角的時候,王老師說:“不過,你還是拿我桌上的學生手冊和家長聯絡一下吧,好歹知道個不來的說法。我去一下洗手間。”
“哦。”我加快步伐走進辦公室。
我先打給那個叫顧潔敏的女生,父母雙方留的電話都打了,不過一直沒打通。
打給張竹韜母親的電話倒是接通了。
她在電話裡,用有些傲慢的態度對我說:“老師。通知我們看到了,不過現在不是還沒開學嗎?我們家韜韜正在香港參加Steam創新大賽,這個比賽的時間是早就定好了的。而且,我看學校的官方網站上說,學校的集體活動均自願參加,絕非強制是吧?所以,這個軍訓也不是每個學生必須要參加的是嗎?”
我沉默一秒,心裡泛起一股噁心的感覺。
老實說,論現代化程度,蘇州現在也很發達,但是來了上海之後,我才真正見識到“人類物種多樣性”。
這要放在我上高中那會兒,我的班主任要是聽到學生家長說出這樣的話,可能先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把這個典型事件當做反面教材批評一通。
更何況也不會有學生家長對學校公開通知置若罔聞的。
我深呼吸了一下,努力用平靜的語氣說:“雖然沒有強制,但是學校集體活動的出席率是計入學生綜合評價的哦。”
“Ridiculous!”
電話那頭突然爆出一句英語,隨後那位媽媽用電視劇中女高管的口吻說:“我認為你們學校的做法很有問題。既然是非強制的,又要和學生素質評價掛鉤。你們不覺得這種做法很低階嗎?”
——她居然用“低階”這個詞?我有些被激怒了。這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進來的學校,居然是她口中的“低階”學校?
我想說,你有多高階?你那麼高階應該去更高階的學校,不要在公立重點浪費國家教育資源。
在我沉默的瞬間,耳畔還在接連不斷傳來女高管的魔音:“我認為學校首先要注重的是孩子的獨一無二性,保護好孩子的天賦,而不是為了所謂的集體意識強行統一學生的行為。這是違揹人的自由意志,搞獨斷專行。”
這極右思想,一旦被披上了“民主”的外衣,似乎就站在正義的一方了。
我緊握著電話,背上沁出了層層冷汗。
幸好,此時王老師進來了,她看我臉色尷尬,對我使了個眼色,我把電話交給王老師。
王老師立即像畫皮似的扮上笑臉,用比和風細雨還要溫柔的語氣對著電話那頭說:“張竹韜媽媽您好,我是班主任王老師。是是是…您的觀點很具有前瞻性,我們是該注重學生全面發展。我建議您可以讓孩子云參加軍訓。這樣的話也是一種另類的參加方式,您看可以嗎?對,我們會在釘釘群內部發一些軍訓的影片和照片,張竹韜可以和別的同學雲互動。……當然可以,您也可以把孩子參加競賽的照片也傳上來。我讓同學們為張竹韜加油……”
片刻後,王老師掛掉電話,把手機交給我,她就像是剛才的事情沒發生過似的,注意力全在我的手機上面,笑著說:“喲,司葭,你這個手機好看的呀。最新款吧。我沒看到周圍有人用這個顏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