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一笑;傲然道:
“在下趙家長子趙月林;承蒙姑舅賞識;已將甥女林黛玉許配給我;所以嚴格說來;咱們倆也不算外人。”
寶玉心中一緊;表面上卻若無其事的恍然頷首:
“原來如此;相必這門親事乃是趙姨娘的主意把?”
他雖然還是和和氣氣的微笑著;似乎在與人討論著家常閒話;但渾身上下卻流露出一股強烈徹骨的寒意;寶玉的銳利的目光所及之處;趙姨娘與賈環俱不自覺的退了一步;趙月林上前一步;長笑一聲;笑聲裡盡是快意:
“時間不早了;送賈兄上路把。”
見旁邊賈政略現不忍之意;放低了聲音道:
“姑舅切末忘記那張錦帕。”
賈政聞言;頓時雙目赤紅;怒喝道:
“來人!將這畜生按住!我今日要為家除了這孽障!”旁邊幾條大漢轟聲應和;更是有意無意間;將所有去路俱堵死!連窗戶也未放過!”
“錦帕?”
即使面臨如此危險局面;寶玉的心中依然沒有放過這樣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而四面那幾名膀大腰圓的大漢已經圍了過來。寶玉微微眯縫起眼睛;眉心正中的那一點紅痣鮮豔得似乎要燃燒起來;同時空氣中的溫度;似乎也開始遽然下降:
“…終究;還是要逼我出手嗎?”
寶玉不無遺憾的這樣想道。
誠然;今日之事變起倉促;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這幾日陳府與聚賢莊中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對鹽漕兩幫的調查之上;實在未注意到賈府中的變化。而素日裡唯一能隨意進出;通報訊息的茗煙顯然被他們一來便盯住了;以至於後院起火;熊熊成燎原之勢;自己還毫不知情!
在這樣對對手一無所知情況下;寶玉實在是不願意與之正面衝突的;因此他一直在忍;在等;因為幼年的艱難生涯曾經以無數次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向他闡明瞭一個真理:——
凡事應當有備無患;謀定而後動!貿然的行事;過早的揭露出自己的實力;均是敗亡前的先兆!——
並且;他不得不考慮;自己動手後帶來的一連串後果。就算不顧一切;最低限度;也要為落在對方手中;生死不知的襲人與晴雯想上一想!
身後兩名男子已經貼緊過來把住了他的雙手;他們與寶玉距離是那麼的近;以至身上辛辣的大蒜氣息與汗臭而清晰的傳入寶玉的鼻中。似乎衰老了十歲的賈政已經雙手抖抖的拿起了一條麻繩;他的目光中散亂而狂怒;甚至還有一種決堤一般傾洩而出的恥辱!
寶玉的腦海中一面研究;猜度著賈政的神情。一面卻在打量著趙月林的脖子——他在回想著昔日所學之中最殘酷的讓人死去的方法;以便破臉之時;加在這個竟敢企圖染指黛玉的傢伙的身上。
兩名大漢一用力將寶玉按到了賈政的面前;截止到目前為止;表面上現出慌亂之色的寶玉還是那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乖巧少年——
他其實在給賈政機會——
一個挽回一切的最後機會!
倘若賈政毫不猶豫的將那根麻繩套在他的脖子上;那麼他第一齣手擊殺的!便是這個父親!——
束手待斃;絕不是這個本名石柳的桀驁少年的本性!
賈政的雙手顫抖著。
他望著這個近在咫尺的滿面驚恐的少年——
這畢竟他養育了一十八年;曾經帶給他無限歡樂;氣惱;曾經為之徹夜難眠的兒子!——
他養育一十八年的兒子——
他的兒子!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劇烈顫抖著的手上;不同的複雜心情籠罩在各人的心上。
然而他們關心的問題卻是唯一而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