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窮乃節現。
在這個旁人看來他已面對質問走入了無法應付的死衚衕的時候,寶玉卻依然感覺到,這大殿內外,還是有幾人是在以不同的方式,或明或暗的以一種頑強的執著支援著他。
很多東西要有參照物來烘托才能分外的分明出它的可貴。
如美與醜,香與臭。
信任亦然。
在當前這種冷冷得近似於刻薄的殘酷氣氛裡,還能堅持著自己的觀念,一如既往的支援著他的人。
——這才最是難能可貴的。
寶玉冷冷的看著面前那名滿面怒容,義憤填膺的武將,旁人只道他即將開口數落鮑雄素日裡貪汙兇狠,昏庸無能的劣跡——此正中了他們的下懷,須知殺人償命乃是自古流傳,天經地義的公理,何況是在軍法森嚴的軍隊裡!寶玉不過區區一介團練使,以下犯上更是罪上加罪!
再退一萬步來講,鮑雄位高權重,即使他被坐實有罪,也當由御使或者軍法處來處理定論。除此之外,北方戰場上哪怕是徐達親至,最嚴重也只能剝奪他的軍權!旁邊的那些心懷叵測之人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裡已是磨刀霍霍,只等這個看來心高氣傲,口齒刻薄的可惡小子自投羅網,之後群起而攻之。
誰知寶玉默然半晌後,眼睛雖然還是與那武將半步都不肯退讓的相視,神情卻轉變得有些哀傷起來。他口唇顳顬了半晌,忽然悲傷道:
“不知這位大人口中所說的,可是在北疆殉國的鮑雄鮑將軍?”
聽了寶玉這奇兵突出的一句話,殿中諸人頓時面面相覷,個別人心裡更是泛出了一種荒唐非常的奇特感覺——那就好似獵人眼睜睜的看著一隻肥大獵物輕易掙脫自己苦心預設的陷阱的極度難過,懊惱得攻敗垂成的難受感受!
出來質問寶玉那武將頓時楞了一楞,顯然他也未料到面前這本來尖銳得鋒芒畢露的青年竟會如此來了個大逆轉的回答,不過他也乃是應變奇速之人。立即憤然道:
“你不用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親手殺害鮑將軍之事,一共有數千雙眼睛親自目睹!定是賴不掉的!”
寶玉略揚了揚眉道,不懷好意的微眯雙眼道
“哦?這位大人說得言之鑿鑿,似乎是親眼目睹一般,只是不知有何憑據?那日我隨潰敗的亂軍奔逃,無意中遇到了鮑將軍的殘存所部,正當鮑將軍邀我前去議事之時,他身邊的副將何為松,劉萬任等人原來是元人一早伏在他身邊的內應,見大勢已去,元人將至,糾合了在場的其餘三人頓時發難。鮑大人當場卒不及防,身負重傷,喜得在下略通武藝,聯合了另外忠心為國的周修威等三名偏將,將一場叛亂扼殺於搖籃中!”
他滔滔不絕的說這番話的時候,時而低沉惋惜,扼腕長嘆,時而慷慨激昂,壯懷激烈。當真有令人身臨其境的感受。只是一旁心懷殺機的人卻是聽得怒火中燒,幾欲立即站出來反駁於他。豈知寶玉語聲又忽然一轉,變得悲傷低沉:
“只可惜鮑將軍終因傷勢過重,血盡而亡…”
“此乃鮑將軍殉國的真實經過,在下親身參與,往事似還歷歷在目,只是大人口中所指的殘忍殺害四字,實在有混淆黑白,指鹿為馬之說,大人若是拿不出真憑實據來,寶玉實在不敢領受,原句壁還。”
寶玉這樣突如其來的若如變色龍的轉變,實在令一干欲對他不利的人措手不及。事發當日,鮑雄作威作福慣了,自重身份。向來就不願與士兵相接近。當時寶玉發難之時,距離他們最近計程車兵也有好幾十丈,根本就聽不清他們之間的對話。待有人聽到了鮑雄的慘呼聲留意場中局面之時,早已塵埃落定,場中那十餘名高階軍官已然大部分慘死當場,事後也根本無人敢於提起此事,寶玉也未加說明,一切只能是士兵的臆測。因此若是照他這說話,雖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