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酒喝了近一個時辰,範錫程是渾身不自在,韓謙收受別人饋贈之時,他也找藉口躲開——而且,韓謙收別人的饋贈,倒也罷了,還當場將財物揭開來盤點,迫使好幾個人又偷偷從身上摘下飾物塞到禮包裡。
這已經不是肆無忌憚,都可以說是無恥了。
範錫程看到不少人暗地裡流露出厭棄不屑的神色,心知他此時已不能勸說少主什麼,只能心裡唉聲嘆氣,強忍到明月高懸,才陪喝得興盡醺然的韓謙回到芙蓉園。
這時候韓道勛已經回芙蓉園,正與薛若谷等人坐在東院說話。
雖說兩天都沒有休息,但韓道勛精神頭卻是旺盛。
韓謙叫趙無忌、高紹等人在西院外等著,他與範錫程走過去給父親問安,問道:「州獄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那昨日派去見四姓酋首的老卒,現在應該也都已經回來了,沒有給人割掉一隻耳朵、鼻子什麼的?」
「倒是沒有人少鼻子少眼回來,但派往靖雲寨、連山寨的人,連寨子都沒能進去,就被趕了回來,」韓道勛說道,「而州營之中的四姓子弟,傍晚前都突然離城而去。」
敘州除了黔陽等三城外,馮洗向楊四姓在巫山東麓皆有大寨,佔據通往巫山、巫水及沅水上游深處的關隘要地,也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地。
而集中居住在馮洗向楊四家城寨及附近的土籍番民,差不多佔到敘州總人口的四成。
黔陽、郎溪、潭陽三城則建在沅水沿岸低灘區,地勢相對平緩、開闊,雖然控扼沅水的核心水道,但往巫水、巫山深處延伸的通道,卻被靖雲、連山等城寨阻攔住。
黔陽、郎溪、潭陽三城附近所居住的民眾,則主要以數百來陸續遷居過來的客戶或稱客籍人為主。
敘州當前的格局,乃是自前朝初正式建城、三百年來所形成。
而除了錄入州籍的主戶或稱土籍、客戶或稱客籍之外,敘州還有大量的山越番民生存於深山遠水之間,不要說州縣衙門了,即便是四姓大族也鞭長難及,難以管制,因此又被稱為生番,具體有多少人數,從前朝以來也沒有一個具體的統計。
「他們是要幹什麼?他們不敢舉旗造反,這是打算從此之後就結寨自守,不跟大楚往來了?」韓謙問道,「那我們接手其他兩城,手裡有四千餘戶客籍民眾,結果還算不差嘛。」
雖然昨夜一幕叫薛若谷等人已經領教到這位刺史公子的狠辣果決,但夜裡聽說這位刺史公子竟然迫不及待的要趙直賢出面邀城內客籍大戶設宴,以便他能在灌月樓大肆收受財禮,也是嘆為觀止。
這時候見韓謙將當前的形勢說得如此輕鬆,薛若谷也是微微一怔,忍不住辯駁說道:「形勢怕是沒有韓公子所想的那麼樂觀。」
韓謙微微一笑,他當然知道形勢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他這麼說,也只是調節一下氣氛而已,沒想到薛若谷這麼無趣。
範錫程擔憂地說道:「雖然所有能質證他們勾結囚徒劫牢暴動的人都已經死去,但四姓擔心這一切是我們所設的圈套也很正常。只不過,局勢要是這麼僵持下去,訊息再傳出去,大概過不了多久,朝廷大概便會追責下來。」
朝廷派韓道勛出仕敘州,可不是要他來掌握一個支離破碎、隨時會爆發民亂的敘州,特別是他們已經將所有的人證都血腥「鎮壓」了,四姓那邊到時候甚至都有可能反咬他們一口。
範錫程這時候覺得韓謙昨夜建議將張笑川、劉斌等人直接滅口,有些草率了,要不然他們掌握這些人證,朝廷追責下來,他們還能有為自己辯解的機會。
「如果不出所料,楊再立、向建龍、洗真、馮昌裕等人應該都在靖雲寨觀望局勢,」韓謙伸了個懶腰,說道,「那孩兒我親自到靖雲寨走一趟吧。」
薛若谷